过去的一幕幕浮现在霍松庭的脑海中。
家族没落之后,奶奶靠着老家残存的一些基业养活着他。
祖孙两人生活在一起,不富裕,但也称不上落魄。
自打霍松庭有记忆开始,他就平白无故地遭受家乡周围邻居的白眼和嘲讽。
“哟,你看,霍家的小东西转眼都这么大了。”
“当年那么风光的霍家,现在也就剩一个腿脚不便的老太太,和这么一个小孩。”
“是啊,当年多风光啊,把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欺负成什么样了?”
“私挪公款,吞并工厂,那几年冬天,不知饿死冷死了多少家人!”
“现在这样也是活该啊。”
......
周围没有孩子愿意和霍松庭玩,公园里的孩子们看到他一到场,就会纷纷散开。
霍松庭不解地问奶奶这是怎么了。
奶奶只是告诉他,当年霍家在这片地方犯了太多的恶,作为后人,霍松庭这是在替自己的父辈和祖辈偿还恶果。
可霍松庭伤心地问凭什么,这是他的父辈犯下的恶,凭什么要一无所知的自己来承受?
奶奶却摇摇头说这就是因果啊,前人种下的因,果就要由我们这些后人来承担。
霍松庭比同龄人早慧,他没再多问奶奶。
他只是暗中做下决定,他要重新光复霍家,然后让那些给过他白眼的人、非议过他的人逐一地加倍偿还!
所以他拼尽全力来到了蓝湖。
可没想到刚进学生会,他所面对的也处处都是人情世故。
同样是竞选部长,那些干事就只会巴结有夏家背景的纪东歌,原本支持自己的干事,在看到纪东歌之后也选择倒戈投敌。
无论他怎么努力、无论他怎么争取,这个一脸平静的男孩总是能比自己捷足先登!
他凭什么!
凭什么自己获得所有的一切,都要经历无数的痛苦、努力和煎熬!
凭什么纪东歌可以什么都不做,就能拥有自己拥有的这一切!
他甚至连笑一下都不肯!
所以霍松庭要赢!要不顾一切地赢!
他要赢了所有人!
他要看到纪东歌痛苦的表情,他要看到家乡那些人向他求饶的丑态!
他要将一切都踩在脚下!
他要报复这一切加诸自身的、莫名的不公!
“拿命来赌吧!纪东歌!”霍松庭猛地将莉莉丝之血拍碎在自己的嘴里,“拿命来赌!!!”
力量欢腾在他的体内,霍松庭肌肉隆起,双眼猩红!
“艾萨克公理!60倍重力!”
仿佛泰山压顶一般,脚下的沥青路面纷纷开裂,道路两旁的建筑在一瞬间崩解!
霍松庭如同一颗炮弹那样朝着纪东歌冲去!
纪东歌扔掉了手中的乌鬼切,眼中的炽热再上一层!
骨骼移位生长!
六臂圣染金刚相!
六条手臂的金刚菩萨在一片地动山摇当中岿然不动!
嘭——!!!
纪东歌硬生生接住了霍松庭,一拳痛击在了他的脸上。
霍松庭被这极为势大力沉的一拳猛地打飞了出去,摔进废墟里。
纪东歌踏出步子,缓缓朝霍松庭走去。
他每踏出一步,脚下就多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
纪东歌找到了霍松庭,而霍松庭还没来得及起身,他紧接着就是无数重拳。
六条手臂的拳头如同雨点炮弹般落下,但都没有真的打在霍松庭的身上。
每一只拳头痛击出去,都刚好停在霍松庭鼻尖几厘米的距离!
可纪东歌仅凭这六条手臂挥出的拳风,就已经让霍松庭感觉到自己快要整个碎开了!
在密集恐怖的风压之下,霍松庭的骨骼很快断裂开来,就连莉莉丝之血的增益此刻也无法修补他身上快速出现的伤口。
一阵输出之后,纪东歌顶着极为恐怖的重力,将彻底失去行动能力的霍松庭从废墟中提了起来。
60倍重力环境下,在纪东歌的角度,现在的霍松庭足足有几吨的重量!
但他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将他提了起来!
纪东歌摊开右手,龙蛇般的瞳孔猛然睁开。
这只瞳孔有安神定魂的作用。
纪东歌一把将右手拍在了霍松庭脸上,艾萨克公理的领域瞬间消散!
圣染金刚相缓缓褪去,纪东歌一脚踩在霍松庭的胸口。
“怎么可能......”奄奄一息的霍松庭艰难地看向纪东歌。
这个男孩一如既往的平静,可霍松庭的胸中再也生不出愤怒了。
原来纪东歌从来都没有认真跟自己打过,别说保留实力......在学院里,他很可能连一成的力气都没有用出来。
“宿敌”这两个字,现在听起来未免就太好笑了。
现在的他根本就不配做纪东歌的宿敌。
因为纪东歌跟他打的时候,从来就没有认真过。
就算是这次交锋,他几乎豁出了命,可纪东歌也依然没有用尽全力。
“可为什么......你的评级还是夜祸?”霍松庭吐着血,却还是不解地问。
“我九岁测的,后来一直没更新过。”纪东歌淡淡地回答。
听罢,霍松庭再一次吐血:“九岁......夜祸......”
纪东歌没有理会霍松庭的震惊,蹲下身来检查他的瞳孔:“你服用了不止一次莉莉丝之血,你已经染上血瘾了,这种东西会伴随一生。”
“是啊。”霍松庭回答。
“很可惜,你原本会是一个很优秀的拘束官。”纪东歌说,“更伤心的,应该是你的奶奶。”
“我要向那些嘲笑我的人复仇,我父辈作的恶,凭什么要我来担?
我要成为强者,我要把他们都踩在脚下,我要让他们付出嘲弄我的代价!”霍松庭满嘴是血地笑。
“一念善心,福虽未至,祸已远离。一念恶心,祸虽未至,福已远离。”纪东歌缓缓道,“人逃不过因果报应,这是命。”
“我不服这样的命。”霍松庭咬牙切齿,“为什么人生来,就要被决定一切!”
“你错了,人并不是生来就被决定了一切,”纪东歌淡淡地反驳,“命运,是两个拆开来看的词,大多数人只是认了命,却从未意识到可以通过抗争来改变自己的运。‘命’,‘运’两个字组合在一起,才成为了人生。”
“......”
“你抗争了,但走错了路。”
纪东歌接着说。
“如果你恨那些因为父辈的恶而嘲弄你的人,你应该努力向他们展现自己的改变,尝试去弥补父辈的恶果、获得受害者的原谅,而不是想着向他们复仇。
强者恒强,你一味想要复仇,在我看来,不过是一个弱者在试图逃避自己的责任。”
“学院打算怎么处置我?”霍松庭再也懒得听了。
“夜袭奥西里斯楼,重伤秦尚远,差点杀死徐宁,策划扰乱入学测试,导致多名无辜学生重伤、死亡,参与协助重大恐怖袭击事件。”纪东歌细数了霍松庭的罪名,“学院对你的处置,大概会是强制退学。”
“呵呵,退就退。”霍松庭无所谓地一笑,“我期待下次和你的战斗。”
“但这只是学院,这些罪足够把你送上约束局审判院的法庭了。”纪东歌接着说,“你没资格和以对手的身份,平等地和我战斗了。
从现在开始你是罪犯,我的下一次出手,只会是为了斩杀你。”
“凭什么!?”霍松庭愣了下,不屈的眼泪含在眼眶,“那些嘲弄过我的人、那些伤害过我的、背叛过我的人!是他们!是他们把我逼成了这样!你们凭什么审判我!我不是没有理由的!我是有苦衷的!”
“无论过去有怎样的经历,永远不是你伤害无辜者的理由。
如果仅仅因为‘苦衷’二字,滥杀无辜这种恶孽就能被原谅,那人间和地狱就没有区别了。”
纪东歌平静地看向他。
“这世界不是围着你转的,任何人只要作了恶,就理应受到审判和惩罚,而不是逍遥法外,像一个正常人那样生活。”
“你放屁!”
“你还是觉得自己没错啊......霍松庭,你应该庆幸是我出现在你面前,”纪东歌冷冷地说,“而不是裁断庭的某位代行官,不然你的脑袋现在已经被砍下来了。”
霍松庭还在狡辩些什么,但纪东歌已经不想理会了。
他闭上双眼冥想,默诵《般若心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
60倍的恐怖重力环境,也只有六臂圣染金刚躯才能硬生生扛住。
但金刚躯也因此在纪东歌胸中又一次泛起了凶恶和暴戾的情绪。
而且这一次没有陈米在他身边,这种凶戾也更难压制。
不过陈米也幸好没在这里,否则......
黑暗中忽然有三道黑影闪过。
纪东歌睁开眼睛的瞬间,乌鬼切已经出现在了手中。
他警惕地抬头,但那三道黑影只是转瞬即逝,并没有停留。
是白狼骑士团。
纪东歌望向黑影消失的方向,是兰斯洛特去往的那座荒废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