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哥哥，阿姐。”
夏蛮儿的声音。
“两个祸级以上的未知目标，朝你们来了。”
“祸级？”夏虎萌警觉。
“夜祸，最保守的估计，”夏蛮儿顿了顿，“他们从没出现在策天寺的记录里，像是突然出现的，现在已经闯破了界司的结界。”
轰——！
轰——！！
轰——！！！
巨大的响动从含元殿背后传来。
接连数声，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撞破宫墙，直刺前庭！
远处宫阙的一角陡然崩溃！
飞沙走石散乱雪中！
一道巨人般的黑影猛地从尸骨堆里撞了出来，冲散了一堆飞雪！
银虎卫们拔刀警戒，看着那个尘烟中的巨人般的影子一步步走近。
可那本就高得可怕的影子，竟在尘光中越发地高大。
银虎卫百户嘴角不禁抽了一抽。
眨了下眼，他怒喝一声，抬刀砍去！
可下一秒，一只大手从尘烟中猛地伸了出来！
那只手一把抓住银虎卫百户的头颅，像是捏住一颗鸡蛋。
咔嚓——！！！
鲜血四溅！
百户的脑袋竟然直接碎在了那只手中！
紧接着是一阵雄浑的嘶吼，几乎高达两丈巨人从烟尘当中现身！
他披头散发，双眼猩红，脖颈套着枷锁，虬结的四肢几乎快要比上支撑宫殿的朱红大柱了。
巨人缓缓低头，似人非人的脸上露出苍白又诡异的笑容。
银虎卫们也随着这个巨人仰头，每个人的脸都越发惨白，握刀的手也越发攥紧。
狰圆的眼眨也不眨，对着巨人发出怒吼。
每个人都亲眼看到这头巨大的怪物杀死了自己的同僚。
心中燃起的并非恐惧，而是愤怒。
血勇之人，怒而面赤；骨勇之人，怒而面白。
这是深入骨髓的怒勇。
就在他们要挥刀向前的时候，一柄巨大的陌刀刺破雪幕，以万军难挡之势飞了过来！
陌刀骤然钉穿了巨人的肩胛骨，黑血泼洒出来！
这头巨怪显然没有料到，他被陌刀的巨力带得后退，痛苦悲嚎，随后将猩红的目光投向了雪地的远处！
“银虎卫听令！收刀撤退！”
夏虎萌面无表情，双手挥舞着另一柄陌刀，贴地飞行般在雪地之中奔袭而来！
“守住宫门！此战有我！”
“领命！”
剩下的银虎卫们见到大将军，立刻收刀朝丹凤门疾驰。
……
策天寺，署堂。
夏蛮儿读着鹰书，若有所思地抬头。
“《汉书》中记载王莽时期有个奇人，名叫‘巨毋霸’，长一丈，大十围，还能驱使虎豹犀象助战。”
“但后来王莽与刘秀大战昆阳城，助战的虎豹犀象被刘秀的三千人打得四散而逃，这个巨毋霸最后也不知所踪……”
“汉时的策天寺将巨毋霸标注为某种契约效果，可惜后世再未见过……”
“现在这个高两丈的怪人，会不会也是同样的契约？”
夏蛮儿柳眉微蹙，自言自语道。
“不管了……添上一笔，记作红标。”
“没有契约的阿姐独面巨毋霸……还是有些冒险。”
沙盘上，代表银虎卫中郎将的土俑，被夏蛮儿手中的拨杆从太极宫中移向大明宫。
通传领命，奔袭望楼。
……
巨毋霸低吼着拍打身后的宫阙。
栖凤阁几乎快被他拆了一半，墙砖四飞，暴雨般落下。
夏虎萌在砖石中闪转腾挪，迅速近身。
这头巨人的皮肤极为坚韧，即便是陌刀这样能够斩马的大型刀具，施以夏虎萌的全力也未必能够斩出一道伤口来。
方才能够刺穿肩胛，也是陌刀飞行的距离够远，如果秦尚远看到，一定会联想到超大号的狙击子弹。
而距离拉进，只有经常需要伸曲的关节背面，才会相对柔软一些，好作为突破点。
夏虎萌很快就注意到了。
她背身转刀，陌刀极长的刀刃卷起积雪，借助旋转的磅礴力，道朝巨毋霸的左腿腘窝斩去！
可巨毋霸一声浑沉的低吼，舍弃了身体的平衡，矮身朝她扑来！
这只巨人若是出现在战场上，就算说他是能够横扫万军的战车也丝毫不为过！
生铁浇筑般的钢躯如同狂奔的龙牛那样朝夏虎萌冲了过来！
夏虎萌来不及收刀，只能猛地将旋转的陌刀砸向地面！
以刀刃直迎巨毋霸丑陋苍白的面门！
铛——！！！
一声金铁交鸣的巨响，一丈陌刀应声断裂！
刀刃横着崩开，飞旋着划破了夏虎萌的手臂！
但这时候的夏虎萌，早已矫捷地飞身，翻越到了巨毋霸的脊背上！
倒地的巨毋霸在雪地中浑吼着翻滚，像是抓虱子那样试图擒住夏虎萌。
而夏虎萌则竭力想从他的肩上将那柄陌刀拔出来。
两方相持片刻，巨毋霸混乱中一把抓住了夏虎萌的手臂，猛地将这个女孩朝地上掷了出去！
夏虎萌重重地摔倒在地，她翻身就要起来。
可巨毋霸愤怒地拔出了肩膀的陌刀。
下一刻，巨毋霸手中的陌刀，宛如巨人的箭矢朝着她的胸口飞刺了过来！
惊雷破空！
夏虎萌睁大了眼睛。
她清楚自己来不及闪了。
远处紧张观战的银虎卫们也睁大了眼睛。
这一刀若是刺中，夏虎萌整个胸膛，都会被陌刀足以斩马的巨力撕得粉碎，神仙难救。
但时光仿佛暂停了。
一时寂静。
雪花徐徐飘落。
银虎卫们愣了下。
不，时间没有暂停！
暂停的，是那柄飞速而来的陌刀！
它被一只无形的手，硬生生抓住了！
颤巍巍地悬在半空！
刀尖停在离夏虎萌胸口还有一寸不到的距离上。
夏虎萌猛地抬头。
飞奔赶来的秦罗烟站在屋脊上，仿佛一只矫捷的豹猫。
她双眼猩红，正喘着粗气。
圣女快速平复着呼吸。
和夏虎萌遥遥对视。
她猩红的眼瞳动了动，伸出的手在雪中微微颤抖。
心中全是后怕。
差一点……
差一点就赶不上了。
契约……铁色红潮！！！
巨毋霸腹背受敌，高大骇人的身体表面骤然染成了黑铁般的颜色。
“他又准备冲撞了！”圣女大吼，“虎萌快躲开！”
夏虎萌脸上露出一丝怒容，她摘走面前的陌刀，原地挥舞！
地上的积雪被刀刃一层层地卷起，陌刀也发出极为可怕的呼啸声！
这时的陌刀，已经被她挥舞到了极致的高速！
夏虎萌看着远处蓄势待发的巨毋霸，喉咙深处一声低吼。
陌刀如同满弦的大箭，飞旋着朝巨毋霸的颈项砍去！
铛——！！！
正要冲撞而出的巨毋霸，被那一丈长的陌刀砍中了脖子，刀刃陷进他的骨肉几寸，便承受不住这样的碰撞而在他体内碎开！
巨毋霸怒吼了一声，这样的攻击对他而言还不算致命，但这恐怖的力道将他强带着横飞了出去！
他以拳捶地浑吼着，正准备起身，却愣住了。
飞雪中，出现了一头巨大的白狐！
白狐背上坐着一位少女，高高越过了朱红宫闱。
让所有人都不禁抬起了头。
白狐张开血腥巨口，咬向巨毋霸已经碎开的脖颈！
……
“迅鹰来书！”
通传疾奔入堂。
“巨毋霸，已被大将军、中郎将与斋藤一叶小姐斩杀！”
夏蛮儿紧张的小脸上，终于露出淡淡的笑容。
“另外的剑客呢？”慧海问，“鹰书说，他在界外，一步能杀十人十箭。”
夏蛮儿没有说话。
低眉垂目。
目光落在唯一的寺卿土俑之上。
……
笑声回荡在侧殿旁边的小道。
小剑宗裴独。
这个剑痴提着长剑“破狼”，不急不缓地朝着面前的含元殿走去。
破狼剑身之上的鲜血，早已在风雪中凝固结冰。
走着走着，他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头顶的月光。
裴独抬头。
远处的宫阙高台上。
独坐着一个清瘦的人影。
裴独眉头微微一动。
他提起剑，用破狼的剑尖指着那个人影，微笑着缓缓开口。
“我的这把剑，叫‘破狼’……我听见，它在跟你打招呼。”
他歪着头，期待着看到那人的怕死的仓惶模样。
但人影并没有着急回答，也没有低头看他。
少顷。
月光凄迷。
细雪间，宫阙上，传来淡淡的低吟。
裴独提剑的手缓缓垂下。
愣住了。
那声音听起来凌冽难胜。
吟诗的人没有临敌的紧绷。
反而像是独坐在覆雪的千山之间，慢饮一壶清酒。
“吾有一剑，”
“谓之......停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