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山遍野的花,在一夜之间绽开了。
如山般恢弘的雷云直接群山,雷电与花朵纠缠着各自绽放,随之而来的则是雷电引燃的山火。
浓烟变得比山还要高,和厚重的云层汇聚在一起,酝酿着烈火与闪电。
整个世界昏天黑地。
浑沉的雷声中夹杂着恶魔的嘶吼。
云山之中,两个影子汇集着密集的雷电与花藤,飞速地相撞又散开!
他们的速度比高速旋转的气旋还要快,衬着雪白的、撕裂黑暗的雷光!
“芙罗拉……”摩洛克的口中发出嘶哑的低吼。
鳞片彻底覆盖了他人类的皮肤,如同钢钉一般的鬃毛从他的脊背一根接着一根地生长而出,完全露出了蛇与狼的特征。
但此刻的他也只是遗骸中残留了些许魔灵的状态,安帕在唤醒他的同时,也随之唤醒了他的眷族。
无数火之精围绕摩洛克的身后,织成了一张宽大炽烈的披风。
这些活体披风不断散去又汇聚,和那头白色恶魔身边的花藤抗衡。
几乎就要露出本相的芙罗拉,脸上爬满了花藤般的繁复纹路,此刻她纤瘦苍白的身体仿佛全由柔软的树藤与花叶编织覆盖而成。
全身都如同雪一般素白,除了那对极度猩红的魔瞳。
魔骸在火之精的包裹下猛地朝着芙罗拉冲去,像是要直抵她的面门。
可芙罗拉的全身各处霎时间生长出无数细密的花藤,仿佛密集的针刀一般刺穿了这具覆盖钢鳞的躯体!
“你这种东西……就该老实给我待在地狱的最深处啊!”
芙罗拉小脸扭曲着,一脚揣在了摩洛克的胸口,将他扔进了雷云的最深处。
雷云当中寂静了片刻,只剩下雷电纠缠的巨响,花朵和火焰交织着明灭,芙罗拉如同蝉翼一般的双翼被飓风托举着,让她悬浮在半空。
下一秒,一团极为炽亮的火焰裹挟着雷电,从芙罗拉的头顶猛地降下!
刺啦——!!!
芙罗拉躲闪不及,被这一团雷火击中胸口,直直地朝着身下绵延的群山坠落!
芙罗拉的躯体被雷电麻痹着无法动弹,只能在心中怒骂:“死腿!快给老娘动啊!”
这是她这具躯体之下的极限,虽然能够参与高阶的魔战,但在一些情况下,依旧会受到各种物理规律的束缚。
高天的雷云中,摩洛克青灰色的面庞露出一丝诡笑,随后他扇动覆膜的骨翼,猛地朝着坠落中的芙罗拉冲来!
雷与火缠绕着这头深色的狼蛇,魔骸转瞬就突破了音障,身后托着灰色的激波面化作了一道雷与火的利刃!
可下一秒,这道利刃被一道白光截获,横撞了出去!
看着摩洛克消失的芙罗拉魔瞳微微收缩,正在坠落的身体却被一双温暖而有力的双手托举住了。
男人低头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芙罗拉下意识用手遮了遮胸口。
她现在的身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裸露的。
虽然由苍白的藤蔓花叶组成、相比起“裸体”来说更像是一种艺术品的魔躯并没有什么值得羞耻的。
但芙罗拉出于矜持,还是遮了遮。
“还是第一次见你这副模样。”秦尚远说。
他背后什么也没有,稍微悬浮了一会儿,就抱着芙罗拉继续坠落。
但在这之前,芙罗拉身上治愈矩阵已经开始运行。
她的魔躯也恢复了自由,振动蝉翼般的纤薄翅膀,反倒带着秦尚远飞了起来。
另一边,圣女手中,歪曲的朗基奴斯枪贯穿摩洛克的魔躯,带着这头恶魔直直朝着山崖冲去!
轰——!!!
山体中白色的大理石被砸碎飞溅,一阵烟雾散去,圣女终于看清楚了这头狼蛇可憎的面目。
被伪圣枪贯穿的魔骸嘶吼着,背后的火之精迅速涌了上来,火之精围绕着圣女旋转起来,迅速包裹住了她。
瞳孔由红转金,如今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圣女低吼,灵魂之中旧日天使的位格,霎时间以秦罗烟肉体所能承受的最大限度解放!
这一刻,白羽的光芒彻底盖过了那些属于火元素的低等眷族,圣女满头的青丝也瞬间变得洁白。
天使碎躯!
火之精们大片大片地死去,面对天使碎躯,这些形态原始的火元素根本就无能为力。
元素被快速地耗尽,火龙卷褪去了炽亮的色彩,化作无数白色的虫子飞散在空中。
可下一秒,魔骸张开了满是密集利齿的嘴,猛地咬在了圣女的手臂上!
圣女倒吸一口冷气,随即挥拳砸在魔躯的脸上,覆盖着青灰色细密钢鳞的脸在数次砸击下一寸寸碎裂!
钢鳞绽开,血肉模糊,露出了覆盖在其下的眼球和无数细密神经,又在火之精的作用下迅速生长。
魔骸仿佛是被激怒了的狗,无论圣女如何砸击也没有松口,他死死咬着那块肉,猛地一甩头,生生从圣女的手上撕了下来。
圣女被疼痛刺得失神片刻,魔骸满口鲜血,大肆咀嚼着圣女的血肉。
石缝之中,肉色的太岁忽然生长了出来!
太岁们包裹住了魔骸,像是为它穿上了一件臃肿丑陋的外衣。
下一秒,尘柱冲天而起!
魔骸原本无神的、炽光的眼中,忽然缓缓凝聚起一抹黑色,这抹黑色汇聚起来,在两只眼中,收成了两道细缝!
那双眼瞳忽然变得幽深、狡黠!
狼蛇口中发出介乎嘶吼和嘲笑的声音,摩洛克……回来了?
圣女瞳孔骤缩,摩洛克再一次借用了她的肉体!
不,他的灵魂还没有完全回到这具魔骸,要想真正复苏,还需要还仪式!
还需要祭坛……祭坛,在哪?
不等圣女思考,摩洛克抓住这个时机,将伪造的朗基奴斯枪从自己胸口拔出!
他一把将朗基奴斯枪倒刺入天使的胸膛,抬起反曲的脚将她踢到了对面的山壁里!
轰——!!!
对天使碎躯来说,山壁就太过脆弱了!
圣女猛地摔入了山体之内的空洞。
她先是惊诧,随后低头,看到了一座早已经用鲜血画好的祭坛。
在山下的人看来,竟有一座山头,在顷刻之间化作了齑粉!
城内的蜀州百姓们看着自己头顶的异变,纷纷大惊失色。
所有人都知道安禄山从北方挥师南下,叛军的战火已经烧到了东都洛阳,可没想到偏安一隅的蜀州也会有异变的天象。
是什么灾祸,将要在这乱世降临了么?
正在人心惶惶的时候,有一群人骑着马,面色如常地穿过尘烟扬起的街道,朝着天象异变的城外赶去。
镇外的群山。
烈火烧遍了山丘。
花藤在炽烈的火焰中蜷曲焦黑,又重新绽放。
如果不加以遏制,这些火焰很快就会带着那些诡异,侵入周边的镇子。
昏暗可怖的山崖之上。
先行一步的银虎卫军使勒住缰绳下马,朝山崖上立着的男人疾步跑过去。
男人孤独地站在那里,他面前雷云笼罩的群山中,不断有撕裂云层的闪电掠过。
看不清的云山宛如怒涛翻涌,仿佛其中有什么可怕的存在,正在相互撕咬吼叫着。
“寺卿。”军使作礼,“山下的界司和银虎卫们已经准备好了。”
“多少人?”秦尚远回头。
“一共4000人。”军使如实回答,“界司500人,足够支撑起一座笼罩这里的鬼级结界。剩余的全是银虎卫,几乎是成都附近能够调动的所有力量了。”
秦尚远眼眸动了动:“他们……”
“他们都知道,火焰恶魔复苏,此战有来无回。”
军使看出了秦寺卿的想法,也直接说了。毕竟这十多年过来,谁都知道,寺卿是个善良温暖的人。
这里烧了几天几夜的漫山烈火,岂是这几千人就能扑灭的?
来这的一路上,迅鹰来书的灾祸定级就一直在变更,从最初的“晨祸”直到了现在的“夜鬼”。
直到现在,他们才终于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火焰恶魔。
“寺卿不必忧疑,策天寺已经守望了这片土地千年,从没听说过哪一战有人怯战怕死的。”
军使抬起头,看着这位寺卿含着泪光的双眼。
“如今这一战,在千年之后来看,也不过只是历史长河中一朵小小的浪花、波澜而已……”
“火焰恶魔算什么东西?千年前再凶悍的灾祸,我等人间也早已迈步从头越过,千年后沧海桑田,策天寺守,人间依旧!”
银虎卫军使胸中憋着一口气,低头。
“寺卿,请下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