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期待已久的战争终于开始了。
可是对于月牙来说,属于他的战争从来就没有开始和结束这个说法。
6年前的那一天,他和鲟鱼、熏鱼一起随着斑鸠去抢劫一个名叫艾奇逊的奴隶商人,从那一天开始,他的战争便已经开始了。
及今一共1801天,每一天他都处在战争之中。
别的人还有所谓的‘和平’和‘休整’,可是对于情报处来说,只有一种情况可以‘休整’,那就是‘死’!
现在回想起来,在南边马德雷山林中的时光,是他最轻松和快乐的时光。那时候他和鲟鱼、熏鱼三个人就能撑起整个部落的情报系统,偶尔还能躺在牛背上晒晒太阳。
自从3年前北上之后,那样的日子便一去不复返了。
3年以来,他看着一张一张熟悉的面孔在他的面前消失。
曾经他想要大力培养的人才,转眼就被发现身上多了七八个窟窿;曾经他以为万无一失的计划,转眼就被对手穿透得千疮百孔;曾经他以为隐秘稳定的情报点,转眼就被叛徒卖了个干净……
以前他还会自责,但是渐渐的,他发现所谓的人手,其实只是一个数字。
包括他自己,迟早某一天,也会成为这个数字的一部分。
3年以来,连鲟鱼和熏鱼都长胖了,他居然开始掉起了头发!
以至于他时常会怀疑自己的父亲是不是记错了自己的年龄,自己现在并不是18岁,而是38岁或者48岁……
其它体系内的人,比如那些搞军事或者搞经济的,时常抱怨体系内的老人太多,思想冥顽不化——比如明明好好的一炉脱硫钢,非要神神叨叨地加一点草药进去;明明俘虏了一条大鱼,结果被红了眼的老人一刀就切了!
但是在月牙的情报体系里,就没有这样的担忧。
人手死得太快,想不更新换代都不行。
这样一来,有好处有坏处。
好处是,没有条条框框的掣肘;
坏处是,没有条条框框的掣肘!
新人们胆大妄为,无法无天——有的时候,月牙在想,其实他宁愿要那些按部就班的老人来做事情。
不知道有没有那么一天,不再需要他的手下拼着性命去传递情报,比如一根线或者什么的就可以将消息从白石城传到格里芬要塞,或者用个什么机器就能将消息从白鱼镇传出来。
他曾经派人去纽约偷了一台‘说话机’回来,结果发现那和一堆废铜没什么两样。
……
然而月牙知道,1846年的战争,是和其它所有的战争都不同的。
自斑鸠第一次带领他们在马德雷山林中建立起部落开始,斑鸠就一直在期待着墨西哥的战争。
并为此准备着。
月牙便也在暗中准备着。
眼下最关键的问题是,白鱼镇到底发生了什么?
战场被一层迷雾遮掩着,这绝对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霞,该你去了!”
“你是我最喜欢的部下,也是我所见过的最敏捷机灵的斥候,在这个时候,只有你出马了!”
“你若死了,就该轮到我上了!”
“无论怎么样,我们必须打通和白鱼镇的情报线!”
……
大平原上,一望无际。
东一堆西一堆的浅雪,让这片枯黄色的大地像是一块浆洗过度的亚麻布,上面打满了白色的补丁。
霞趴在一个水沟里,刺骨的冰水浸湿了他的衣服。
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黑点。
霞拿着望远镜一动不动地看着。
那是一个骑兵,从北面而来,应该是白鱼镇派出来的信使。
霞忍住了想要爬起来迎上去的冲动,悄悄的又向前匍匐前进了一段距离。途中路过了一具尸体,那是他的同伴,刚死不久,额头上一个巨大的窟窿,血浆已经凝结了。
旁边一枚六棱形的弹头,因为撞击已经有些变形,但依然闪烁着冰冷的寒光。***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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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一个冬季的摧残,大平原上的野草都枯死了,一从一从服服帖帖地倒在地面,对他的身形很难起到什么掩护作用。
那一个骑兵跑得很快,没过多久,霞便连马上的骑士都能看得见了。
还能看见骑士背上烈烈作响的黑旗,那是紧急军情的符号。
‘快……更快一些……更快一些……’
霞在心底喃喃地说,目光移开望远镜的两只圆筒,看向了其它方向。
大平原实在是太大了,一眼也望不到头。
就在他一无所获地打算重新拿起望远镜的时候,他听见了一声枪响。
“砰!”
霞趴在地面的身躯都忍不住一颤。
然后他便看见前方那个骑士,一头从马背上栽倒了下来。
那匹马儿失去了主人,又往前跑了一段距离,最后才慢慢地停下来,疑惑地左右看了看,最后竟然踩着小步,回到了那骑士的身边。
霞在望远镜里看见,那匹马儿用嘴拱了拱骑士的尸体,最后无奈地放弃了,站在原地低嗅着地面的浅雪。
霞将望远镜转向他的左边,枪声传来的方向。
可是镜筒里除了无边的衰草,和斑斑点点的浅雪,什么都看不到。
霞轻轻地重新退回到了水沟里面。
……
靠着昼伏夜出,霞和他的同伴终于来到了这里。
这也是之前的斥候队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
可是他的同伴还是在清晨倒下了——他们潜伏在一丛草堆旁边,但是草堆里藏着一条冻僵的蛇,那条蛇醒来之后咬了他的同伴一口,他的同伴吓得跳了起来。
也就那么短短的十多秒的时间,随着一声枪响,他看见他的同伴额头上绽开了一朵巨大的血花。
霞自始至终都没有探头。
他躲在水沟中一动不动,甚至亲眼看着那个朝夕相处的同伴,经历了半个小时多的挣扎,最后才不甘心地咽气。
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静静地趴在水沟里,等待着黑夜再一次降临。
不远处那一枚六棱形的子弹闪着幽光,随着温度渐渐的降低,表面凝结起了一层灰蒙蒙的白霜。
霞竟然觉得有些羡慕:
‘不知道什么时候,咱们印第安人也能用上这样先进的枪和子弹?’
‘能打得这么远,还能打得这么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