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花,水中月,触不可及,望断天涯!】”
清亮的女声传入众人耳中,白光乍现,天地在这一瞬间静止,一条条裂缝以道明为中心,不停的向外扩散,下一刻便如同镜子一样破碎。
剑气消失,张念之和白邢安各自喷出一口鲜血,被激进的陆吾逼退。
道明也面如白纸,凝重的看着不远处。
只见在桉柠二人身前,一道修长的身影屹立着,脑后一轮月盘悬浮,如同月神一般,手中洁白的长剑翻出剑花,反握在手中。
“要伤我夫君,先过我这关!”
朱清衍看着面前的望舒镜黎,有些茫然,这化神期的修为是怎么回事?
望舒镜黎关切的问道:“你们没事吧?”
朱清衍摇摇头,表示并无大碍,反问道:“你化神了?”
“神格的增幅而已。”
道明看着他们,深吸一口气,长剑再次举起。
此时的张念之和白邢安已经无力再战,秦川连忙喝呵斥:“朱镇冯!你还在等什么!”
朱清衍和朱清懿闻言,心头一凉。
父亲………
朱镇冯沉默片刻后,那柄长弓出现在自己手中,搭箭拉弦。
或许是离得太远,或许是朱镇冯刻意隐瞒,朱清衍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望舒镜黎有些紧张,对方是子桉的父亲,自己究竟要不要动手…
她再次看向了朱清衍,却发现朱清衍眼中深深地失望。
“雪怜…让开吧…让他射…”朱清衍沙哑的声音传来。
望舒镜黎有些惊慌:“可是…”
“让来!”朱清衍吼道。
认识他这么久,望舒镜黎第一次见到朱清衍有这么强烈的情绪波动。
此时,朱清衍缓缓挺直腰干,满脸决绝的盯着朱镇冯。
您还是一点没变啊…
朱清懿见状,起身与他并肩而立,说道:“我陪你。”
朱清衍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高处的朱镇冯也看到了这一幕,心如刀绞。
“朱镇冯,你还在等什么!”秦川嘶吼道。
此时,道明的天子剑再次举起,开始蓄力。
见状,朱镇冯下定了某种决心。
与其让他们死在道手里…不如由我…
说罢,眼神坚毅,瞄准,放矢。
磅礴的能量奔涌而出,望舒镜黎花容失色,她知道,这一箭她挡不住。
在最后时刻,在朱清衍和朱清懿震惊的目光中,她张开双臂挡在了他们面前。
再见了…子桉…
充满爱意的双眼在做着最后的告别,朱清衍瞳孔剧烈收缩,想要做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依旧无法行动,然而下一刻,他却呆愣在了原地。
咔嚓!
箭矢命中目标,道明手中的天子剑应声断裂,龙脉散去,其遭到反噬,喷出一口鲜血,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朱镇冯。
只见他一个闪身来到朱清衍身前,随手一挥,那象征着丞相,象征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帽子高高飞起,落在了地上。
道明咬牙切齿问道:“朱镇冯…你…为什么…”
朱镇冯叹了口气,说道:“抱歉陛下,臣这一生为了国家,兢兢业业。可就是这如履薄冰的一生,使臣愧对了臣的家人,这次,臣…草民不做丞相了。”
他闭上眼,再次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长弓举起,高声喝道:“【擎苍】在此,谁敢伤吾儿!”
眼前高大的身影使朱清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这还是自己熟知的朱镇冯吗…
“若是没事…我等便要离开,以后互不打扰!”朱镇冯说道。
道明还想说什么,但张口就是一口鲜血喷出。
见状,朱镇冯也不再多说,洛行翻动,将众人笼罩,消失在原地。
道明一口气没换过啦,当场气晕了过去…
第二日,一封圣旨下达大虞。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右相朱镇冯,太师朱清衍,欲弑君,行大不道,即日起,罢其职位,列为叛国,人人得而诛之!”
此封圣旨下达,举国震惊。
下旨第一天,宁桦书院将朝廷的赏赐悉数奉还,刑部尚书郭平富辞官返回书院,五公主祈玉随方杏离去,不知所踪,禁卫军查抄朱府,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下旨第二天,鹤鸣庄发出南讨檄文:“南境兽群异动,天下生灵涂炭,兽王天吴,嗜血嗜杀,残害百姓。鹤鸣庄主心生怜悯,随召各国诸侯,天下群雄商议,组建军队,南下荡妖。”一时间,风云涌动。
下旨第三天,审庭半数人员离去,其中包括主舵叶天。
下旨第四天,曾经与朱镇冯并肩作战的兄弟纷纷宣布卸甲归田,却最终不见其去往何处。
自从朱家离开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天,这短短的五天里,大虞的变化可谓是翻天覆地的,除了消失的西征军队,剩下的战力一下就缩水一半。
道明躺在龙榻上,翻看着一份又一份奏折,脸色愈发阴沉。
下一刻,他将手中的奏折摔向榻下的群臣,咬牙切齿道:“你们…一群饭桶!若无此事,朕甚至不知道如今的大虞政事基本都在朱镇冯和帝师手里!酒囊饭袋,你们是怎么做到除了六部什么都不管的!”
愤怒之余,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连朱镇冯都会反,那与他权利相当的张念之会不会也…
怀疑的心理一但出现就不可能抹去,道明脸色越发阴沉,问道:“帝师的伤势如何?”
秦川说道:“帝师伤的不算重,现在已经在处理事务了…”
道明内心一凛,说道:“告诉他,最近出了不少事情,朕给他放几天假,让他多陪陪太子妃。政务就交给六部处理吧。”
秦川微微一愣,有些担忧:“可是…这样…”
“就连你也要忤逆朕吗?!”不等秦川说完,道明怒目而视。
“不…不敢,微臣这就去。”秦川暗自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道明捏了捏眉心,心力憔悴的说道:“都下去吧,朕累了…”
………
天福殿
太上皇正闭目养神,案上的热茶正升起腾腾热气。
一边,晗月正安静的抚琴,表面恬静祥和,实则心乱如麻。
在接连弹错几个音后,太上皇睁开了眼,淡淡说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晗月踌躇片刻,开口问道:“那日,您为何不拦着他?”
太上皇喝茶的手一顿,放下,反问道:“你…莫非已经把他当作了最后的希望?”
晗月不答,接着问道:“是否真如他所说那般…太子安危与鹤鸣庄无关…”
太上皇炯炯有神的目光盯着她,沉默半晌后说道:“他说的没错,太子的安危,与他鹤鸣庄无关,当时他尚且还是太师,何况现在。”
哐当一声闷响,晗月站了起来,古琴落地。
“真的…没希望了么…阿毅他…”泪水从脸颊滑落,一个心如坠冰窟。
太上皇呵呵一笑:“你真有这么喜欢他?当初朱清衍失踪的时候,你可是比这还急呢。”
晗月不知该如何解释,双手摆弄着衣角,低头不语。
“他们很想,对吧,所以你才会为此倾心。”再泡一壶,太上皇悠悠说道。
晗月不语,因为太上皇所言非虚,有无数次她都将陆毅当做了子桉,哪怕知道这样做不对。
太上皇轻笑一声,慢慢说道:“他也是这么想的…”
晗月一愣,问道:“什么意思?”
太上皇叹息道:“你莫非真觉得,朱清衍会娶你?不不不,他不会的。如果他是朱府朱公子,你们成亲,也算门当户对…”
“但…他不只是朱府大公子,还是鹤鸣庄庄主……鹤鸣庄不得以任何方式…干预他国国政…”晗月呢喃着。
“所以他送来了陆毅,不但给了道明一个出兵南蛮的机会,也给你谋了个像样的夫婿。”太上皇淡淡说道。
晗月此刻才明白,说道:“但他没想到天吴会将大哥和阿毅劫持,也没想过父皇作为一代君王却如此优柔寡断,所以才走了叛国弑君的路…但…真的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太上皇轻笑:“如今兽族妖王战力不足以前三分之一;羌君登基,着急做出一番事业;西域祸患也已经平定;蛮国百姓也苦兽王久已。天时,地利,人和都与大虞站在了同一边,但道明却因为太子迟迟不为所动,好听点是优柔寡断,难听点,他是在把楚洛往罪人的位置逼。”
说着,他起身打算将落在地上的木琴捡起。
但随即愣住,只见那木琴之上有无数条裂痕,原本栩栩如生的雕刻也已经被磨灭不少,但依旧认得出上面的神龙和锦鲤。
他说道:“你心里的,究竟是朱清衍,还是陆毅。”
晗月心中五味杂陈,她现在也不知道。
一个使自己初次心动,一个陪伴在自己身边的长时间。
太上皇叹了口气:“忘了子桉吧,你注定不可能成为他的妻子的。”
晗月倔强问道:“为什么?我可以舍去公主的位置…”
太上皇摇头:“且不说道明会不会同意,就凭今天同朱清懿并肩而行的那姑娘………”
晗月想起那美艳的人儿,心中有些猜测,但还是不死心的问道:“她真的是子桉的妻子吗…”
太上皇说道:“对,行过周公之礼的,他们身上都沾着彼此的气息。”
最后的希望破灭,晗月的眼神失去了高光:“我明白了…”
说罢,抱着修复的【锦龙】离去。
太上皇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