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初一吓得原地跳起来有三尺高!落地时候差点把脚崴了,就差来个“科目三”来化解尴尬了。
张春福用那冷冰冰的目光狠狠地剜了一眼张初一,上前安抚起自己的猎犬。
张初一被这一吓了一跳,感觉就像三九天掉进了冰窟窿!从骨头里往外冒冷气,浑身打摆子。
李有田和于素青听到张老汉的喊叫声,赶忙追出来。
看到愣在原地的张初一和一旁狗圈里的张春福。
李有田上前踹了一脚张初一,又不解气,可手刚抬起来,犹豫了一两秒钟,用力拍在了自己大腿上。
“你这孩子咋这么虎!那是猎犬!跟熊罴都能斗狠的主!伤着你咋办?你说有个好歹我咋交代!一点不让人省心!”
李有田说完又一脸赔笑的对张春福老汉说道:
“春福叔,都怪我没提前跟孩子交代,城里来的孩子还以为咱猎犬和看门的土狗一样,也不懂咱山里的规矩。”
李有田转身拽着张初一的胳膊,来到张春福老汉面前,用手一推。
“还不赶快给你春福大爷道歉!这次是不知者不罪,下次没你大爷的允许,啥也不许碰!”
“大爷,我错了!不该没经过您老人家的允许就擅自碰猎犬,一定没有下次了!”
张初一说完还鞠了一躬。
“行了!没个啥!进屋吧,外头怪冷的。”
爷俩往屋里走去,留在原地的李有田一脸黑线!
“太阳打西面出来了?咋春福叔这么好说话?不应该啊,平时别人想摸摸他家的狗,早拿起棍子黏人了!难道是又当姥爷高兴的?”
李有田琢磨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看了看院子里黑麻袋周围的雪上渗出了一抹血红。
冲屋里喊到:“叔,婶子,没啥事俺就先回了啊,家里口子还等着俺吃饭呢。”
张春福,于素青还有张初一听见喊声出了屋子。
张春福喊住李有田,来到院里把黑麻袋揭开。
噗通!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哎呦!这不是狗獾吗?好大一只!”原本站在最后的张初一伸长脖子往前凑了过来,又想起刚才的一幕,这才不好意思的退到一边,但大脑袋一直晃悠的瞅来瞅去。
“好家伙!这獾子真肥!春福叔不愧是咱这太平山的老炮手,每次进山都能带回来猎物。”
(炮手,是对一片林子里打猎最厉害猎人的尊称。)
“瞎溜达!正好掏了个小地仓子(地洞)孩他娘,把侵刀拿来。”
(侵刀,有点像以前的杀猪刀,短小类似匕首,三十多公分,样子就像柳叶儿一样,刀刃和刀柄一体打造,铁柄再缠上麻绳或者粗布。)
张初一盯着地上的狗獾,咽了下口水,狗獾肚子上一道大口子,里面的内脏早已经被掏空。
这可是好东西,就是这玩意偷走了少年闰土的瓜。。。(闰土:我谢你啊,真人性化!)
用狗獾熬制的獾油可是治疗烫伤的好东西,当然这玩意在98年全面禁猎以后,就喜提二级。
在六十年代的大兴安岭,野牲口不敢说漫山遍野都是,但也差不多。
山里人只要勤快点,嘴里不缺吃食。不会打猎的下点套子陷阱,再不济摘点山货。淘换点小钱还是很容易的。
张春福老汉拿起侵刀,把獾子的四肢拉一小口子,又从眼窝处拉一刀,熟练的剥起了皮。
猎人除了打猎野牲口外,放血,剥皮,烹饪,处理尸首也能检验一个猎人的优秀与否,毕竟甭管是啥毛皮,剥皮手艺直接决定了皮子价格。
要不游戏里剥皮还有熟练度,都是从现实世界里参考而来。
张春福边剥皮边小声念叨,仿佛刻意放完了速度,大拇指压住刀刃,用刀尖怎么剥,怎么挑筋,沿着脂肪层下刀,遇到关节怎么办。
张初一在一旁学的认真,上一世只在视频里看到过野外求生的专家们剥皮,这次近距离观看,又把理论知识提升一高度。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想自己动手试试。
李有田和于素琴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惊讶!
张老汉咋突然这么好说话了,这是在教知青剥皮?
以前多少人家的孩子想跟他学打猎都被拒绝了,又是东西,又是托亲戚。
用老汉自己的话说:俺自己儿子都看不上的手艺,咱非亲非故的,进山打猎意外频出,十个猎人九个最后都留山里,要是有个三长两没法向你们交代。
猎人都要遵守一种自然法则,从大山里打野牲口,就是向山神索取,自己也是山里的一份子,吃与被吃,都是轮回!生生死死,过眼云烟。
再一个猎人也忌讳带外人进山打猎,因为碰到值钱货,杀人越货那是常有,除了自己本家亲戚,表亲眼红翻脸的大有人在。
山里有山里的规矩,在这座大山里,死个人再正常不过了,没有法律约束的地方,道德也变得虚无缥缈。
人心有时候比野牲口都狠!
用句俏皮话说:带条狗都比带个人强!
张春福剥完皮,又从狗獾肚子上拉下一条二斤多的肥肉,递给了李有田。
“叔你这是干啥!今年工分都统计完了,你也不用向队里交野牲口,这点獾子肉可是好东西,您和婶子留下自己吃呗。”
张春福看了看摆手后退的李有田。
“咋!外人在不好意思啦!拿着呗,咱山里的规矩,见者有份。天气不早了,回吧。”
猫冬季节里,家家户户粮食都紧巴,一般都不接且(客人)。搁平时张春福肯定得留下李有田喝酒。
李有田看了看那肥膘子獾肉,咽了咽口水,这才不好意思的接过。跟几人打了声招呼,向院外走去。
张初一跟张春福两口子说了声,出去送送李有田。
望着二人的背影,旁边的于素青递给张春福一个大铁盆,笑着开口道:
“咋了今天吃错药了,你咋对这小伙子这么上心,平时别人碰咱家狗子你都吹胡子瞪眼的,咋今天这还教上剥皮了?你和他都姓张!不是跟哪个小狐狸精生的吧?”
“滚一边喇去!你懂个屁。”
张春福蹲下身子,把狗獾肉切成小豆腐块儿,边切边说。
“我刚才看他跟咱家狗子玩的那叫一个欢腾,这狗会看人,咱家狗子我训练的我还不知道,外人别说摸,靠近都得龇牙叫唤。这小子能给狗子挠痒痒,说明是个心善的敞亮人,天生就是当猎人的料!
去去去,舀盆水,这些熬成獾油,其他的咱炖一锅,家里来且了,咱不能让人觉得山里人小气了。”
“整天风一阵雨一阵的,挺大岁数的人了,神神叨叨一天一变!”
于素青拍了下张春福后背,转身到水缸舀水去。
张初一跟着李有田走着来时候的小道,这时候家家户户都猫冬做饭,屯子里也没啥人。
李有田把獾子肉藏着身后走着,对并排的张初一说道:
“行啦,两步地,送啥送!回去吧,初一啊,叔跟你唠叨几句,
春福叔两口子在咱屯子里是出了名的仁义,我看人家剥皮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教你两招,好好跟着春福叔学,这平时别人排队都抢不来的好事,你要能把他手里的本事学上个三分,一辈子不愁吃喝。”
张初一掏出了烟给李有田点上,用手甩灭了洋火。
“放心吧叔!俺爹就从小就教育俺,做人要知恩图报,那啥,为啥打了野牲口要往队里交啊,不是谁打的谁吃么?”
“这话可不敢瞎说,咱大队里上工都是有公分的,年底分口粮。只有这大夫和猎人不用上工,猎人平时打到的野牲口交回队里,自己留二分,剩下的队里分给村里人,大夫也是,看病换公分。”
张初一这才想起来这个特殊的年代,一拍脑门,为自己刚才的弱智问题尴尬的一匹。。。
“走了走了,你这大个子咋满脑子问题!完了再说吧,我还得去颜红军那看一圈。”
李有田叼着烟,甩甩手迈着小步走远了。
张初一小跑回张春福家,看着锅灶台飘出的水蒸气。跑到院子里抱起一摞柴火。
“大爷,我来帮您烧火!”
张春福从灶台前的小板凳站起身子挪到一旁。
“小伙子!看你这大体格子,晚上整点不?”
“喝酒啊!行啊!俺们鲁省人喝酒就没怕过谁!”
上一世的人们都实在,做人实在,喝酒实在,哪像这一世,喝点酒满嘴没溜!
一斤的牛肉里半斤牛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