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苏妍平静的收下了那部手机。
她的脸上没有出现一丢丢的情绪波动，没有意外，没有惊讶，没有不满，也没有不舍，像是在聊什么事不关己的话题，又像是在做着什么交易。
洛芸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刺了一下，疼得厉害，叫人喘不过气，忍不住想哭。
如果可以的话，如果自己只是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的洛芸的话，就算知道未来这个大反派会死无葬身之地，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那她也愿意和眼前的人一起去死。
可她不是洛芸，她只是一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老鼠，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垃圾罢了。
如果在那个世界里先遇见的是，该有多好。
洛芸不禁在心底里想到。
可想了想前世的模样，即使因为多年未照镜子，早已记不清楚自己过去的样貌，可留下的印象却永远不可能消失。
阴暗，低迷，颓废，丑陋。
就算前世真的有苏妍，她也不可能会看上自己吧。
洛芸在心里狂笑着，只是那笑脸，比哭脸还要难看，难看的仿佛有血色。
她用指甲狠狠的掐住自己的肉，用那再熟悉不过的痛感压制住心中的痛。
随后，用那大师般精湛的技艺在自己的脸上画出了一张完美无缺的庆幸：“记得把合同还给我，虽然你人不错，但是你那破地儿，我可是一辈子也不想待了。”
“好，我会在一周之内交给你的。”苏妍点点头。
依旧没有任何感情波动，仿若一个机器人。
洛芸还想说些什么，可再怎么忍耐再怎么伪装，却也都说不出口了。
只是拉出了一个稍显寂寞的笑容，便转过头，看向窗外，一言不发了。
良久过后，她缓缓说道：“我们回去吧。”
“去哪儿？”苏妍反问道。
去你家。
洛芸想这么说，可当她张开嘴，真正将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却少了两个字：
“家。”
洛芸愣了一下，突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
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承认了，那是家呢？
可随即又苦笑了一下。
承认了也好，口误也罢，无论怎么样，以后那也不再是自己的家了。
未来的日子，和苏妍之间，便是陌路人了，或许还会联系，但终究不可能再回到现在这般了。
一想到要离开，竟还有些怀念明叔，怀念那些虽然叽叽喳喳的很烦，但却也十分可爱的小女仆们了。
“先不着急。”
苏妍一手抓着方向盘，她拿起洛芸的手机，亮屏，看了一眼，便又丢在一旁。
“回去之前，我还有一个地方要带你去。”
“什么地方？”
“你到了就知道了，坐稳了。”
苏妍关上了车顶，跑车的引擎再次轰鸣，但这一次不再是刚才那般慢慢吞吞，速度一下子飙升上来，几乎是一瞬间，便咻的一下冲了出去。
闪电漂移，神龙摆尾，刀片超车，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最困难的操作，期间红绿灯可谓是视之不见，能犯的交通规则基本上全都犯完了。
开车的人没有感觉，坐车的人却感觉自己要飞升了，头晕目眩，眼睛发黑，当车终于停了下来了，洛芸以最快的速度跪在地上，巴不得把二十五年加三个月人生里吃过的所有东西全吐出来。
但她还是竭力把这恶心感憋了回去，没有真的开始喷泻彩虹。
尽管如此，却也又缓了许久，那苍白的脸才逐渐开始恢复血色。
“恁，恁有病是吧，开…开那么快搞毛啊！”
稍有些精神，洛芸便开始破口大骂，至于先前那些悲哀与自怜？早已在这极品飞车后被抛之脑后了！
“我怕赶不及。”苏妍只是随口回答，丝毫没有在意洛芸的口出不逊。
“这里是熊猫塔，算是蓉城最高的塔楼了。”
“就算他是世界上最高的塔楼也和你飙这么快的车没有任何一丁点关系！”洛芸不满的埋怨了一句。
当然这一句埋怨也被苏妍给无视了：“走吧，我带你上去看看。”
“这么高……”洛芸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心里不由得带上了些许哆嗦，但转念一想，这又不是蹦极，又不需要自己从这里跳下去，只是看个风景应该也没什么事。
索性也就答应了苏妍的建议。
“也行吧，反正我以前也没去过。”
乘上电梯，二人来到塔顶。
尽管没有去仔细了解过，但洛芸也清楚，像这样的地方绝对不可能不作为旅游景点的开发的，但也正是因为她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此处竟没有一个人，这件事儿让她极为诧异。
都没有人，少了些嘈杂，倒也是一件美事，她便没有放在心上。
“就是这里了吗？”
看着写着最佳了望台五个大字的木牌，站在那玻璃前的洛芸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在三百多米的高空向下眺望，所有的一切都渺小的像浮尘，即便是再高耸的建筑，此刻也微缩成了米粒，
夜晚的霓虹灯此刻还没有彻底熄灭，明亮的蓉城，虽没有那般夺目，但也依然是当之无愧的不夜城，而这锦绣山河，便浓缩成沙盘，尽收于洛芸眼中。
她从未见过如此波澜壮阔的场面，一时间竟忍不住陶醉其中。
“这就是你想给我看到的吗？太壮观了。”
洛芸忍不住感慨道。
她本以为这就是苏妍的打算，可只见女总裁神秘的摇了摇头，便伸出手去：“是，也不是，过来吧，不是这儿，还有下一个地方。”
“下一个…地方？”
洛芸有些迷茫。
她看着苏妍的手，不知道牵还是不牵，她隐隐有一种感觉，如果牵了这只手，跟着眼前的人继续向前走，一切就再也没有办法回头了，只要不牵自己，就仍然还能回到独自一人，孤独平凡的人生中。
但，或许是贪念，或许是不甘，她还是牵着了这只手。
苏妍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
她轻哼一声，带着洛芸继续爬起楼梯。
一层，两层，三层。
原本理应封锁的区域此刻竟然畅通无阻，仿佛没有任何一件事情能在此刻阻挡两个人的脚步。
终于，在第五层，她们到达了终点，苏妍推开那扇关闭的大门，带着洛芸，站在了塔顶。
那是非游客可以到达的最高层，是工作人员维修的地方，也是唯一露天的地方，四周的虽有围栏保护，但若是一个不小心从这里跌落下去，那下场也就只有粉身碎骨。
洛芸是恐高的，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站在苏妍的身边，她感受不到一丁点畏惧，哪怕这晚风已经逐渐暴躁，变得割裂起来。
“看天空。”
苏妍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那是无比温柔的音色，是恬静的让人想要沉醉其中的声音。
她抬起头的一瞬间，便听见砰的一声。
唰啦，橙黄色的烟花，在天空中引爆，而在这个高度下观看，仿佛那烟花，就是在眼前爆开一般壮观。
第一朵，第二朵，第三朵。
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砰砰砰的爆炸声连绵不绝，这漆黑的长夜这一瞬间被彻底点亮，天空成为了烟花的世界，那是一生也难以见到的花火盛宴，怦然绽放于眼前，即使消逝也永生难以忘怀。
“他们…在做什么？”
在这花火的盛宴里，洛芸用动摇的声音向身边之人轻声询问。
“在预热即将抵达的节日。”苏妍说。
她取出手机，亮出上面的时间。
十一点五十七分，还有三分钟便是第二天了。
洛芸这才想起来，今天只是平安夜，明天才是圣诞节，因而恍然大悟。
“是为了庆祝圣诞啊。”
苏妍无可厚非的笑笑，她突然用力，将洛芸拉到身边，拥入怀中。
“你…你做什么，放开我。”
洛芸下意识的想要挣脱开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慢慢的，她放弃了挣扎，任由着苏妍将自己紧紧抱住。
既是无法逃离的无可奈何，也是在这离别前，最后一次贪念这多年以后第一个对自己有温暖的怀抱。
烟花还在继续，苏妍的声音从耳边缓缓传来：
“我不管你的过去是什么样，也不管你在逃避着些什么，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宴会也好，车也好，烟花也好，我会带你去看一次又一次，你没有的东西，我给你，你不敢惹的东西，我来惹，无论曾经是什么样，但未来，只要我还活在这世上一天，我就不允许你再露出一次那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苏妍松开了双手。
她的双眼包含着浓烈的仿佛能烧尽一切的爱意。
在这一刻，洛芸清楚的听到自己疯狂加速的心跳，还有那即将崩塌的锁链的颤抖声。
噔。
凌晨的钟声响起。
一瞬间，轰轰轰轰轰，比刚才激烈上百倍的雷鸣响彻在整个城市。
苏妍将双手轻轻放在洛芸的肩上，带动着小萝莉缓缓转身。
“还有一件事。”
仿佛上帝下达了宣言，仿佛圣子降临带来了神迹。
烟花爆开的那一瞬间，整片天空，全城的广告牌，全城的灯，都变成了一行字，出现在小萝莉的眼前。
“生日快乐，洛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