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判嘴角抽了抽,小腿哆嗦着颤悠悠的俯下身去,判官笔为至阴所凝,坠落在阴气四溢,用鬼力所凝聚的地面,未有丝毫损伤。
他这里刚刚起身,魏潇朦忽的又凑了过去,目光跟随判官笔而动。
“你又想做什么?”路判抬头时,正好与魏潇朦的视线对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竟然定在了自己的判官笔上,路判慌忙将执笔的手,背到身后。
无论魏潇朦如何辗转,路判始终是正面对着她。
缕缕未得手,魏潇朦脚下一跺,“路判,你别这么小气好不好!”
“小气?”路判合上手中名册,判官笔放于名册之上,转眼间,名册与判官笔一起消失。
“你……”魏潇朦的腮帮子气鼓鼓的,指着路判的食指,久久都未曾落下。
路判对着不远处,全身散发着腐臭味的人形怪物,招了招手,“鬼奴,别什么东西都往地府捡,小心惹祸上身。”
鬼奴憨憨傻笑,目光呆滞的伸出两臂,魏潇朦刚要躲避,可那两只青灰色且臭气熏天的枯爪,如同铁钳一般死死的抓住她的两肩。
“路判,你快让鬼奴撒手。”
魏潇朦被枯爪提着,两脚离地,悬空的两只脚,拼命的踢踹着。
“走吧,若是再被阎君知晓,非让你神魂俱灭不可。”
路判的声音,穿透刚刚经过的浓雾,隐约还能听清。过了布满雾气的区域,一口漆黑如墨的大铁锅,这就这么突然的出现在回去的必经之路上。
佝偻着腰背的老婆婆,手里不知抓着的是什么,均匀撒到锅里后,从一旁的石台上,抽出了一把足有脑袋大的铁勺。
热气腾腾的铁锅里,“咕噜咕噜”的水花翻滚声,传入耳中。魏潇朦虽被提着,却一点儿都没影响她的嗅觉。
她皱着鼻头朝空中闻了闻,赞道:“哇,好香啊!”
抓着她的两个枯爪,猛的一震,紧接着突然松开,“哎呦!”魏潇朦捂着屁股,缓缓起身。
“大个头,你搞什么鬼,松手也不提前说一声。”
被魏潇朦称为大个头的鬼奴,眼睛死死的盯着已经慢慢溢出肉香的铁锅,脚下一步一步向地府的方向慢慢挪着。
“啊~”
鬼奴挥舞着双臂,头发散乱的随风向后飞起,口中“啊啊”的大喊着,像是受到了某种了不得的惊吓。
魏潇朦的嘴半张着,本想喊的“你先送我回去呀”,也在鬼奴身形没入浓雾中后,又被强行咽了回去。
已经伸出的手臂,也随即慢慢收回。
她侧过头,用眼角余光向老婆婆看去,从她那佝偻的身形可以看出,这位老人家最少也有百岁,但鬼界又与人界不同,纵使老婆婆已过万岁,在身形上也是不会显现的。
鬼奴刚刚是看到了铁锅里的东西,这才发疯似的跑回了地府,魏潇朦摩挲着下颌,眼球转动,心道:铁锅里到底煮的什么?
她一步步向铁锅靠近,老婆婆就像没看到她似的,一门心思的只专注在自己的铁勺上,锅内热气腾腾,阵阵清水炖肉的香气,直往鼻孔里钻。
魏潇朦又再多吸了几口,顿觉全身的毛孔都似已经张开,正在奋力的不停的喘息着。
突然,魏潇朦瞳孔猛的一缩,识海中就像有雷声轰鸣一般,声响震耳欲聋,她两只手紧紧的捂住耳朵,身体慢慢瘫软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煮肉的清香更盛,捂着耳朵的两只手摆于面前,手掌上面全是血迹。
左手轻轻触碰耳孔,“嘶~”,魏潇朦瞬间倒抽一口凉气,“好疼!”
突然的出声,惊动了还在不停搅动的老婆婆,她侧耳朝魏潇朦的方向听去,浑浊发白的两个眼球,不知是瞎了,还是正死死的盯着魏潇朦。
手中的铁勺也在此时停下,“女娃娃,你一个活人,怎么跑到鬼界来了?”
老婆婆的声音嘶哑,就像是刮擦生锈的铁皮似的,听的魏潇朦那本就脆弱的耳膜再次出血。
魏潇朦用力压住溢血的耳孔,低声道:“老婆婆,我以为自己是被拘了魂魄,才来了这地府,不过……”她翻开手掌,入眼的鲜红,提醒着她,此刻出现在这里的,是自己真实的肉身。
“呵呵,丫头,快些离开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婆婆,您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锅里煮的又是什么?”
魏潇朦狐疑的向铁锅靠近,“停下!”老婆婆厉声呵斥,全白的眼球动了动,两手握着铁勺,再次搅动起来。
而对于魏潇朦之前的问话,就像没听过似的,“哗啦”铁勺搅动着的锅里,好似有活物一般,铁勺过后,有几道水纹向四周激荡开。
一股浓郁的死气,在魏潇朦眼里,那就是浓烟滚滚,从铁锅中缓缓飘散。
魏潇朦退后几步,看了老婆婆一眼,老婆婆“嘿嘿”笑着,满口的老黄牙,只剩了零星的三五颗。
“走吧…快走吧!人有人路,鬼有鬼路,鬼若走了人路,必被赤阳所灼;人若行了鬼路,此生再难回头。”
“踏踏……”
魏潇朦绕开铁锅,跑的飞快,鬼奴之前提着自己,就是走的这个方向。只要自己沿着这条路跑下去,总有回到圣灵学院的一天。
身后老婆婆那碎碎念的声音,已经消失不见,可铁锅里那浓郁的死气又是怎么回事?自己的修为固然在地仙境,战力却早就已经能与大罗金仙比拼。
可铁锅里正在煮的肉香,自己为什么会闻起来上瘾,死气又为什么会这么浓郁呢?
想到这,魏潇朦顿时止住步子,朝身后看去。
半晌后,她看着掌心已经干了的血渍,在大腿上蹭了蹭。化成一把拇指长的袖珍小剑,又飞了回去。
她隐在一片鬼气森森的槐树叶下,悄悄盯着老婆婆的一举一动。
先前因为添柴的方向问题,她没有看清,此时绕到另一侧,见铁锅下那熊熊燃烧的蓝色火苗,竟然是人类的新鲜骨骸所发出的。
而铁锅里正在搅动的,看起来白乎乎油腻腻的一层,突然,铁勺被几缕黑丝所缠,老婆婆赤手扯着黑丝,扔到了锅下的火苗里。
魏潇朦看清了,那是一张脱骨的人皮,看那眉眼,还是个清秀女人的人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