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弓成
作者:左煌青   序者最新章节     
    整张弓约四尺长,通体呈蓝银色,与神秘金属的颜色相差无几,但经周启学的锤炼、打磨之后,全然没了金属的粗糙之感,如流水般柔美的线条,却暗暗透出一股锋芒之感,精致、独特、神秘的银色条纹遍布整张弓身之上,浑然天成,不似人类手笔,若再细细看去,银色的线条似乎构成了一个神秘繁杂的图案,弓背处,蓝金色的护甲覆之其上,徒增几分凌厉之感。
    更为独特的是,整张弓有身无弦,稍显另类。
    与方明安之前的黑弓相比,抛去了复杂的结构和精细的部件,周启学所制的这把弓更像是天工之物。
    尽管如此,方明安实际上想将其拿起的时候,仍旧能感受到它的分量之重,至少他全力之下也无法举起。
    “将你的血滴在上面。”
    周启学提醒道。
    方明安依言照做,划破右手指尖,将一滴鲜血滴在弓箭之上。
    蓝银之弓如有灵智,牵引着那滴猩红的液体游走于弓身,随着血液的流动,那神秘繁杂的银色条纹散发出幽光,最后缓缓融进弓身当中。
    而在这一刻,方明安能感觉到冥冥之中与对方建立了联系,那种感觉相当奇妙,像是不同血脉间的连接,又像是一体同生般奇异,双方之间,如同搭设了一条沟通的桥梁,只需一念之间,便能明白对方的想法。
    蓝弓散发着微光,方明安心有所感,有所明悟地点了点了头,随后在蓝弓上轻轻地摩挲着,回应着对方的亲昵与依赖。
    一旁的周启学啧啧称赞,但却没有太多的惊讶,这块金属的奇异早已给了他太多的意外和惊喜,眼下再出现什么情况他都不足为奇。
    “辛苦您了,周老。”
    方明安真心向对方表达着感谢。
    “不必,这本就是我一生都在追求的至高事业,我愿意为其付出一切,或许是因为懦弱,或许是害怕失败,又或许是突逢变故,让我抛下了我的老伙计,浑浑噩噩度日,而你的到来,仿佛上天注定一般,让我回到了它们的身边,直面我的梦魇。”
    周启学眼眶泛红,整个人不复之前的阴郁、沉沦,有的只是直面心魔后的洒脱和释然,他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周瑶,将其搂在怀中,声音发颤:
    “对不起瑶瑶,当初我放下一切回来照顾你并不全是作为爷爷的责任,更是有着我的一份私心,是的,我害怕了,得到那块石头的时候我害怕得全身发抖,作为一名铸造师,面对着一块绝佳的材料,却充满了无力,这种打击你们无法想象,也就在那时,我萌生了退意,而十几年前的那场变故刚好就给了我在合适不过的台阶,这些年来,我也悔过,也恨过,也曾萌生抛下你的想法,对不起,爷爷真的很不称职……”
    “爷爷……”
    周瑶早已泪流满面,相拥无言。
    就在这时,周启学脸上突然涌现出一抹不正常的潮红,站在一旁的方明安注意到了他的情况,刚要出声,却被周启学用眼神制止了。
    “周瑶,我们先出去吧,你爷爷忙了十天,也累了,让他先休息一会吧。”
    方明安暗中得到周启学眼神的示意,对着周瑶说道。
    “嗯嗯……”周瑶揉了揉哭红的眼睛,连忙将周启学扶着在一旁坐下,关心地说道:“爷爷你先休息,我们过会再来。”
    “方小子,你留下帮我整理些东西。”
    周启学明显是有事情要交代,随口找了个理由。
    这一次周瑶倒没主动提议自己留下帮忙,痛痛快快地关上了门。
    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周启学再也无法忍受,“哇”地一声喷出一大口血箭。
    “周老!”方明安急忙上前,搀扶住了周启学,将他扶至一旁坐下,焦急说道:“我带您去医院!”
    周启学右手一挥打断了他的话语,指了指地上的那片猩红,有气无力地说道:
    “帮我清理一下吧,我怕瑶瑶看见了担心。”
    “应该的。”
    “方小子……”
    “在的。”
    “能否答应我一个请求?”
    “客气了,您尽管说。”
    “帮我照顾瑶瑶。”
    “这算哪门子请求,我早就将瑶瑶当成了自己的妹妹,应该的。”
    “我是说,一辈子。”
    方明安忽然意识到了某些事情,脸色忽然垮了下来。
    “周老,您……”
    “我身患绝症多年,时日不多了,关于瑶瑶之后的去处,我想了许久,也只有送到王乾元那老家伙那里去,而你的到来,不过是那老家伙对我的保证罢了,当然,也有着想逼我一把的想法。”
    说着,周启学不知想到了什么,咧开嘴笑了起来,过了许久,眼中回忆之色渐退,看向了静静躺在台上的绝世精品。
    “我一生的最高杰作莫过于此,可谓倾注了我毕生的心血也不为过,想必它的威能也不会让你失望的,另外这把弓的玄妙之处还有许多,就待你以后慢慢探寻了。”周启学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不过,这把弓虽强,但实际上还有着一个巨大的缺陷,那就是它无魂。”
    “还请周老解惑。”
    “那奇异的金属之所以像个活物,并不是它有灵智,而是那金属本身的特性所赋予的,但自然界所讲究的无非‘平衡’二字,有得必有失,落在每个个体身上也是如此,世间不存在完美之物,也就因为这样,由它打造的器物无法拥有先天之魂,只能以后天之魂渡以其中,弥补缺漏,才能发挥出它全部的威能,这便是你日后的任务之一,为它寻个魂魄。”
    周启学细细说来。
    “好了,我与你要说的就这么多,你回未明的时候将瑶瑶一同带走吧,我会说服她的。”
    “周……”
    周启学再一次打断他的话语。
    “人老了,听不得那些肉麻的话,你也不必多说什么,命运就是如此充满戏剧性,坎坷伴随着一生,到头来才发现,平平淡淡走完一生已是莫大的幸福,更何况,我已经有了如此成就,也该知足了,不必再过多奢求些什么,唯一的遗憾就是没好好陪伴家人,尤其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
    说到这,老人难掩心中深深的愧疚,流出两行清泪。
    傍晚,方明安没有继续留在周家,而是回到了家中与父母一块吃了晚饭,并将后日返回未明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两人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方明安这次回来也是办事,事情办完了也该回去了,只是方母拉着他叮嘱了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不知为何,方明安想到了周瑶,心中忍不住哀叹一声。
    ……
    临安市火车站,方明安三人各自提着行李,只不过方明安与周瑶往东,周启学往西,截然不同的两条路。
    周启学谎称自己去塞西看一位多年未见的老友,此行一去,不知要何时才能回来,便让周瑶同方明安一块去未明玩几天,也算是见见世面了。
    从小到大,周瑶从未离开过爷爷身边,临行前一天,闹了小情绪,不过在周启学的劝说下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方明安看着周瑶哭肿的双眸,就知道这两天对方是以泪洗面。
    “瑶瑶,快到点了,爷爷要先走一步了,记得要和方小子好好相处,在未明玩的开心,爷爷我啊,也去享享清福咯。”
    周瑶也听出了爷爷在嫌她烦,嗔怒地在对方的手心轻捶一圈,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哈哈哈,方小子,照顾好瑶瑶,我回来的时候要是听到瑶瑶说你欺负她,定要狠狠地教训你!”
    “周老您放心。”
    方明安压下心中的悲伤,尽量让自己显得正常。
    “我先走了,不要想我哦!”
    周启学背着大包小包,大笑着离开,此时的他,不像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者,更像是一位追求自由理想的老顽童。
    “再见,爷爷!”
    周瑶不舍,但脸上还是洋溢着笑容。
    在周瑶的注视之下,老人登上了西行的列车,远去,直至消失在视野之内。
    “明安哥哥,你说爷爷什么时候回来?”
    周瑶依旧呆呆地望着离去的列车,头也不回,问道。
    方明安犹豫了一下,刚想说出“很快”二字,却见周瑶转过身来,扯起一个勉强的笑容,脸上,早已布满了泪水。
    他欲伸手擦去对方的泪水。
    “说真的,你和爷爷的演技都挺差的,说个谎都不会说,漏洞百出,他哪里还有什么朋友,真是的,也不找个好一点的理由。”
    方明安的手楞在了半空。
    “你都知道了……”
    “扑通”
    周瑶忽然扑进方明安的怀中,不顾一切地放声大哭起来。
    “我还……我还不够成熟,但是……我想……我想让爷爷放心,也是为了给他,留下我最好的一面,才……装成这副无所谓的样子。”
    方明安将周瑶揽在怀中,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安慰道:
    “不哭不哭,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永远不离去。”
    周瑶死死地抱住方明安,放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