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庶妃微微低着头,春日里的阳光正好,不凉不炎,透进屋内的亮光,落在张庶妃的脸上,自责愧疚与懊悔映照得那么清楚分明。
皇后也好,钮祜禄妃也罢,包括后宫庶妃在内,谁不知她在惺惺作态,看不上的归看不上,也有人不敢招惹。
皇后皱皱眉头,她自然不会听信一家之言,为上位者,偏听偏信是大忌。何况皇后也还不到肆无忌惮、能够为所欲为的时候。
不过皇后也没心思去领悟张庶妃的欲言又止,皇后可以贤惠,但绝不能失了皇后威严。
皇后不理会张庶妃自惭愧疚,皇后执掌六宫,需要的从不是亲和,而是不可缺少的铁石铁腕铁石心肠。张庶妃打动不了她,张庶妃的这一点小心思,也不能瞒过了秉性聪慧的皇后!
皇后只要不想,后宫之内,就鲜少会有皇后顾忌之处。可惜,张庶妃从不是那个例外,皇后没心情看她继续演戏下去,皱着眉头,不待张庶妃反应,继续询问下去,语气里的疑问明目张胆:“而后呢?”
又是什么,支撑了张庶妃坚定了碧喇庶妃‘谋害皇嗣’的怀疑。
皇后智商在线,处理宫务也不独靠一意孤行。
皇后素来谨慎,不管是不是侥幸心理,皇后都不能轻易处理。皇后了解皇上,皇上待后宫庶妃们,素来是不待见的。
但牵扯上了受宠的庶妃,皇后便是处理,也要再三思索几分。不凑巧,这一回,又牵扯了纳喇庶妃,皇后清楚这一点:
不管纳喇庶妃如何,但皇上既然捧她到台前,皇后就不会等闲待之。哪怕那是帝王正宠着的人,这是皇后与皇上之间的默契!
宠妃,就要有宠妃的样子,也要有宠妃的待遇。
况且,皇后素来贤惠。平常时候,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牵扯到了皇嗣,皇后就不会无动于衷,选择无视。
倘若她不知便罢,但皇后既然知了,便一定会追查到底。皇后多年来稳坐后位,是因为,她在皇后的位置上,纵然有小错,有不尽如人意之处,但大体上,大部分时候,皇后都是做得极好的。
此时此刻!皇后就在一心查探真相。
张庶妃得皇后问话,面上愧疚依旧长存,她原就欺软怕硬,皇后问哈,张庶妃更是不敢有半分迟疑,却是赶紧回道:“也是在今日碧喇氏有心谋害纳喇庶妃之后,奴才才想起来,碧喇氏好似知道些什么?”
皇后又皱皱眉头,张氏这说了,也跟没说没什么区别。
钮祜禄妃则是全程里瞧着,一句不说。钮祜禄妃太清楚皇后的心性,女人最了解女人,敌人也最了解敌人,不凑巧,她与皇后!二者皆占了。
即便康熙,都未必能有她了解皇后。钮祜禄妃只需看着就是了!
“何出此言?”李庶妃亦是皱了皱眉头,狐疑地看着张庶妃,她对张庶妃打的哑迷没兴趣,但对她话里有的话,李庶妃乐意追根究底,应该说,后宫嫔妃都乐意追根究底。
后宫的生活过于无聊,偶尔,庶妃们也乐得看一看乐子。
李庶妃插了话,皇后、钮祜禄妃都未曾阻止,便是后宫嫔妃,问这一句,也是问得的,不过后宫诸多庶妃,在皇宫强压下那么多年,都是老鼠胆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无所求,谁都不会选择了轻举妄动。
李庶妃无畏无惧,在这样的情形下,她倒是乐意插一句嘴,戳破张庶妃打的这一个哑迷。
张庶妃虽然也是老鼠胆子,但在老鼠李,胆子也算大的了,敢微微抬起了头,观察了一下皇后娘娘的神色,她要讨好的是皇后,皇后紧蹙着眉头,眼中尽是对真相的担忧。
张庶妃回道:“皇后娘娘知道,奴才和董妹妹奉命,照料身怀了皇嗣的碧喇庶妃几分,故而与碧喇庶妃,比旁的姐妹,多了几分相处,也多有一两分情谊。”
张庶妃诉着前因后果,既是为话中的真实性作铺垫,也是引出后文。
实则两人有什么情谊。张庶妃是欺上瞒下、欺软怕硬,但她人可不蠢。碧喇氏可防着她和碧喇庶妃呢?
每一回,她们奉皇后娘娘懿旨,前往咸福宫去探望碧喇庶妃时,碧喇庶妃不是躺在床上;就是躺在榻上,一双手抚着肚子,防备地看着她们!
生怕她们近了一步,碧喇庶妃话里话外,隐约提起,她与董庶妃皆是生了个女儿,她日后是要诞育皇阿哥的,怎能靠近了她们,离她们太近,沾上了晦气,把腹中的皇阿哥,变成了格格怎么办!
伸手不打笑脸人,张庶妃、董庶妃也不想去捧这个冷脸。尤其碧喇庶妃话里话外隐隐地嫌弃,双方情谊没有结下,倒是仇怨生了不少。
若非是碍于皇后娘娘懿旨,她们都不愿踏入碧喇庶妃寝宫一步。张庶妃和董庶妃冷眼瞧着,碧喇庶妃似乎还隐隐地怨怪上了皇后。
张庶妃也不是个好性子地,几次之后,就像皇后告状了。
张庶妃知道抱大腿!是好是坏不要紧,叫皇后知道碧喇庶妃心里的怨怪,对张庶妃来说,有益无害。少不得,还能在皇后跟前,上一下眼药。
有没有情谊在先暂且不管,众人也不在意,她们在意的,是张庶妃的后文,后文里,大约就能得出事情真相了。
张庶妃接着道:“皇后娘娘大约不知,碧喇庶妃小产后,奴才担忧她的身子,还特意去咸福宫碧喇庶妃寝宫看了碧喇妹妹!也好安慰一二。”
张庶妃一语带过,她可不是去探望碧喇庶妃的,她是去看笑话的,碧喇氏话里话外晦气她和董庶妃生了个格格,碧喇氏又好到哪里去,比她们还不如。
皇嗣也掉了,她和董庶妃,到底都好好儿地诞下了大格格、二格格,旁人提起她们来,也都会尊贵地提一句皇嗣生母。碧喇庶妃呢?她至多算是肚子金贵过,掀不起一点波澜。
张庶妃特意去嘲笑碧喇庶妃,碧喇庶妃才将将小产的身子,躺在病榻至少病病歪歪、虚弱无比。怎么能受得了这番嘲笑,急怒激奋之下,藏在心里的秘密脱口而出,张庶妃就此窥得一二:
张庶妃继续道:“碧喇妹妹与奴才道:承乾宫纳喇庶妃承宠了半年,你当她是石女,不会有一点动静吗?七八月后,纳喇庶妃肚子里那个生下来,无论阿哥格格,哪个不比如今都没了音信的大格格强。”
张庶妃隐隐啜泣。她记得自己当时的表情,惊呆了,还直接上了手,更是被碧喇庶妃眼中,看跳梁小丑的神情刺激到了。
她更是害怕,大约是她清楚,碧喇庶妃说的是对的。
母以子贵,反之,则是子以母贵!
她恩宠比不得纳喇庶妃,大格格,自然也就比不得纳喇庶妃的阿哥格格。
人的眼泪,既是一种示弱,也是一种武器,用来掩饰自己过错的武器。张庶妃,言辞含糊,掩盖自己在其中撑起的过错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