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姐姐...离开了?”世安满面惊愕:
“离开了...是什么意思?”
“唉。”程开石一声叹,不顾杨玉蓉得劝阻,接着道:
“娃,自从两年前你入关以后,童云就没继续在村子里多留。几日后便和我们告别,说是要去远行......结果这一去就是两年。”
“远行?”世安皱眉:“云姐姐她要去哪里?”
“这...她不愿告诉我们。”程开石皱眉,习惯性地去掏烟枪,结果发现不在身边后,无奈地摇头。
“不知道......那她什么时候回来?”世安已经站了起来,神色中满是疑惑,语气越来越急。
“二宝,这个我们也不知道......”杨玉蓉带着一丝犹豫看向世安,轻言道:
“你云姐姐走之时什么也不愿告诉我们。只是叫我们别担心,说你一定会回来接我们入关的。你看这不...”
“可是她为什么就这样走了!”
世安突然双手一拍桌子,急地打断道:
“她要去哪里!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再走啊!”
“而且什么时候回来也不说!她要是在边荒遇到危险该怎么办!”
“我们该去哪里找她!”
“她这样跟不辞而别有什么区分!”
世安有些激动。
此刻他脑海里浮现得,尽是那道熟悉的身影,尽是儿时那土坡上的一幕。
我怎么舍得离开你......
“就这么走了!去哪儿也不说一声!”世安垂眸,一屁股坐了下来,眼中带着些许怨愤。
“骗子!根本不拿我们当家人!”他看向一旁,低声道。
一旁,星光三人垂首不语,六双脚丫子在地上已经抠出了个三室一厅。
“娃!不要那么说你云姐姐!”程开石皱眉,突然轻斥道。
“我说得不对嘛!我走的时候说得好好的!等我回来!”
“你云姐姐定是有着什么迫不得已,不然她绝不会离开这里!因为...”
程开石话说到一半,突然被杨玉蓉用眼神给制止了。
“什么意思?”世安感觉到不对,忙问道。
“没什么...二宝。”杨玉蓉支支吾吾应道,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一阵沉默。
程开石接过星光的烟枪,狠狠地抽了几口,神态渐渐坚决了起来。
“娃也长大了,有些事...得告诉他!”
他没抬头,但是大家都知道这话是在跟谁说的。
杨玉蓉闻言,两眼微微红了起来,半天不答话。
半晌。
“你总不说...这样对童云太不公平了。”
程开石抬首,看向杨玉蓉,轻轻说道:
“玉蓉啊。”
“娘?”世安疑问地目光望了过来,他越来越听不懂了。
“唉......”杨玉蓉双眼无神,许久,双肩一泄,长叹。
这一叹像是将她最后的一丝力气都给叹了出来。
她艰难地点头。
“世安......”程开石见状,这才将目光转向早已是万千疑惑加身的世安这边,声音有些嘶哑道:
“爹...给你讲个故事...”
......
十七年前,小游村。
一位健壮地青年汉子正在家中耕地,今日他没有去定关城做工。
因为他的儿子今日刚好满一岁了。前些时日他便早早地请了假,打算陪妻子在家中一起照看孩子,庆祝庆祝。
哐当!
突然,他听到堂前大门一阵声响,像是被人极为粗暴地推开。青年汉子闻声一惊,想到自己的妻儿还在屋里,便连忙抄了根锄头箭步入屋。
当他跨进屋内后,顿时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到了。
由于是傍晚,家中简陋的木屋大门向来是被拴住的,此时已然被一阵气流给强行推开了。屋内的大小细软被气流吹拂得遍地皆是,颇为凌乱。
他那年轻的媳妇儿正抱着刚满一岁的娃娃,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地看着大门口。
青年来到他们面前,见妻儿无事,送了一口气。
他转身,面向大门口,举起锄头,怒目而视。
“谁!”青年汉子眸中有些惊慌,喝道。
他尽可能地扯着嗓子喊,想要吸引乡亲们过来帮忙。
下一刻,一道高挑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散发出阵阵气浪。
“修...修士!”青年汉子双腿一软,面色顿时煞白。
他转头,有些绝望地对自己媳妇儿吼道:
“娃他娘!带着进山从后院!跑啊!”
“你不用如此,我无恶意。”
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空灵幽幽,能入神魂。
她迈入屋内,随手扶起歪倒的桌椅,坐下,不语。
似乎并没有伤害他们的想法。
男子见状,放下锄头,缓步上前。
他发现那是一青年女子,长发披散,面若冰玉,眸藏星海,且着一身华贵的衣袍,气度极为不凡。
青年汉子虽然看不清那女子左手环着什么物件,但是他细观其身上的衣料、发饰、气韵...
绝非边荒修士。
“你...你要干什么。”青年汉子上前,斗胆发问。
女子闻言,转首望了过来。
昏暗中,那是一双极为冷冽的双眸,如万丈冰川一般冰冷,如无底寒潭一般深邃,慑人心魄。
青年汉子只觉自己当时的灵魂都被贯穿了。
那道眸光,他终身难忘。
那女子就这么看着他,一言不发。
许久,屋内一片沉寂。
谁都想不到,那女子此时是在思索,应该如何出言。
“这样的事...我该如何表达?”她琢磨着。
她实在没有经验。
“咿呀啊啊......”
一声孱弱的孩童啼哭声打破沉寂。
青年汉子立即转身,却见媳妇儿怀中的儿子正熟睡着。
“咦?”
随后他才发现,啼哭声竟是来自那神秘女子的怀中。
原来那女子先前环着的,竟是一个婴儿。
那婴儿一哭,反应最大得反倒不是他们夫妇俩,而是那女子。
只见她被那怀中婴儿惊得身子一颤,似乎是不知其为何哭泣,哄也不会哄。
一时间她不停地站立、坐下,动作变得极为僵硬,有些不知所措。
“我...他...怎么?”她头也不抬,艰难地挤出了这几个字。
“他应该是饿啦。”
那汉子的媳妇儿上前,轻声说道。
“饿了?”女子抬首,眸中出现了一丝疑惑。
“你可有奶水?”那汉子的媳妇儿问道。
“奶水?我没有那种东西。”
“我来吧。”
那汉子的媳妇儿也是刚做娘没多久,见那婴儿甚是喜欢,将自己已经熟睡的娃交给丈夫之后,便要伸手去接那女子怀中的婴儿。
谁料那女子见状,身子向后一侧,眸光恢复冰冷。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那婴儿哭声也越来越大。
“要怎么做,你告诉我。”那女子说道。
不一会儿,将那青年妇女给的米汤喂下之后,婴儿不再哭泣,渐渐睡了过去。
女子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抬眼,再度看过来的眼神中,冰冷已然淡了许多。
她起身,将怀中的婴儿向前一托,递给那青年妇女:
“以后,你来抚养他。”她直勾勾地望着青年妇女,神色颇为郑重:
“我准许你...抚养他。”
青年夫妇神色有些发懵。
今日家中莫名其妙地闯入一名身份神秘的修士,还莫名其妙地让他们俩帮忙抚养她的孩子。
他们别无选择,只能点头答应。
“我要走了...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你将他养大,我会...感谢你。”那女子轻言,目光移向那婴儿。
她伸出手,似乎想要抚摸那婴儿的脸。
就在那白皙的玉指离那婴儿面庞还有两寸之时,女子收手,她决定转身离去。
突然她停住了。
感受到那撤回的姆指上传来一丝温润,她转头,发现那婴儿脆弱的小手正握着自己的手指。
“咿呀......”
婴儿的声音十分虚弱,但是那小手却握得非常紧。
青年妇女见状,轻声道:
“他好像...舍不得你。”
声落,那女子微微颤动。
她大脑一片空白。
她的面色中出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变化。
霎时间,她的眸底亮起了一道的光。
那道光非常微弱,却融动了她眸中的万丈冰川,照亮了她心中的无底寒潭。
她变了。
“我,改主意了。”
女子回身,双眼不再离开那襁褓中的婴儿。
“我不走了,从今以后,我就住在这儿。”她沉言,眸光非常坚定。
“你不是...有很重要的事情?”青年汉子闻言,迟疑道。
“无所谓了。”那女子上前,伸手轻抚婴儿的面颊:
“我要陪着他...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