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死会死会死会死——
护体魔光被一拳轰裂。
青纱女从未如此清醒的意识到,她会死亡。
是死亡,而非被重伤后陷入沉睡。
魔躯会被撕裂,意识会化为虚无,她的本源骨血会析出,直到被下一个生灵吞噬,炼化,转生,再度嵌合在充满生命力的血肉中。
可那不会再是她了。
拥有这副魔骨的下一任宿主不会再是她了。
不再是她齐轻轻。
“不……”
青纱女……齐轻轻,她裂开一丝缝隙的护心铠被狠狠撕裂了,青金血液喷洒而出,她痛到几乎发狂:“不!”
‘砰砰’
‘砰砰’
‘砰砰’
魔心跳动的频率奇特而古怪,像是有两种脉动含杂其中,一声冰冷有力,另外一声低缓痛苦。
她狠狠挥动自己的臂骨尖刺,逼退这群该死的、密不透风包围着她的、如同凶狠猎犬般难缠的盾灵师。
粗重的喘息声取代了打斗声,在夜空中沉重回响。
双方都力竭了,警惕着,喘息着,暗中积蓄着力量,等待抓取敌人下一个破绽。
魔血的流失令齐轻轻感到恐惧,她颤抖的骨爪紧紧捂住心口,试图减缓魔血流失。
‘砰砰’
奇异的震颤感篡夺了她的心神。
喘息中,她恍惚的垂头一看,指缝中竟然露出一丝暗红。
干瘪的,无力的,即将走向末路的红。
齐轻轻一愣,骨手挪开了些许,她透过心口处致命的撕裂伤,看清了自己这颗完整的心脏——
这是一颗尚未转化完全的魔心。
三分之二是青金色的,泛着金质流光,跳动声冰冷有力。
胸膛外伤并没有影响到这半颗魔心, 它每时每刻都在迸发出蕴含青金色的魔血。
冰冷,但强大。
齐轻轻能感觉到,是这些魔血在维系自己的生命。
飘忽的视线晃动,齐轻轻看到了另外半颗心。
另外三分之一心脏,是小半颗干瘪的,丑陋的,毫无活力的猩红色的人类之心。
这半颗懦弱的人类之心恹恹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努力迸出猩红血液。
这些猩红的液体在魔躯内奔涌的声音是如此格格不入。
她现在是魔啊。
身体里怎能流淌人类之血。
是这半颗心,是这些弱者之血,是这些东西阻碍她变得强大,以致……她被一群蝼蚁围猎。
不……她要做猎食者,而非猎物。
锋利的骨爪慢慢没入心脏,撕裂,扯出。
将手抽出时,一小块干瘪猩红的血肉被随之甩出。
三分之一的人类之心,被齐轻轻彻底舍弃了。
她露出癫狂而满足的微笑——
她现在,是一只真正的魔了。
“疯子……”盾灵师们过于震惊,血糊糊的喉咙震动出嘶哑割裂的怪声。
知道魔族疯,但没想到会这么疯。
但更令他们震惊的还在后头。
伤重的青骨头魔舍弃了半块心,乱七八糟的血液喷泉似的从撕裂的心腔处爆出。
这只魔却没有变的更虚弱,她的气息居然更强悍了!
这只魔究竟是什么高级品种!
已经虚散的魔瞳再度凝实,浮动着属于魔物的冰冷残狞。
力量,再度充盈这具魔躯。
这一刻,她完全褪去了所有类人情绪,恐惧,惶惶,潮水般褪去,远离。
她冰冷而狰狞,从未如此像魔。
不。
这一刻,她就是魔,从心的转变,它,已是真正的魔了。
新生大魔神情残忍而戏谑,开口时,嗓音却轻柔如羽。
它轻声,似呵气:“兔子,和鹰。”
顺序,反了。
现在,它要重新规整顺序了。
危险的气息是湿哒哒又浓稠的雾,让盾灵师们的身体感受到沉重与寒意。
领头的血人抬起手打了个手势,盾灵师包围圈逐渐放松。
二十九名血人谨慎后退。
这只魔,像是瞬间掌控了某种违背常理的力量。
伤口中洒落的血液咕咕逆流,青金色的血液从洒落的地方,悬浮,往上,全部逆流飞回了伤口中。
心口处致命的撕裂伤也如水流合拢般瞬间愈合,看不见丝毫曾受伤的痕迹。
违背常理,便是无与伦比的强大。
压迫感是无形的利刃,悬在盾灵师们脆弱的脖颈上,随时落铡。
他们几乎克制不住条件反应转身就想逃,但泼墨似的夜空中,一道划过的巨型光尾点亮了他们的精神海。
那可不是流星,而是从星港中发出的民用舰。
是那支苍火营,他们还是决定将民众送出五行。
青骨头魔显然也看见了。
她微眯眼,肩胛后方骨刺蠕动,震颤着抖落出两副长而轻薄的骨翼,膝盖微曲,是准备起飞的冲击姿态。
“战!”
血影交织的束缚网调转方向再次冲了上去,只一刻,盾灵师们再度恢复战斗姿态。
血爪伸出,意图撕裂这双骨翼,青骨的坚硬程度却远超之前,纹丝不动。
魔神情冰冷,眼底却浮现一抹讽意,轻薄的骨翼刹那软化如纱,轻柔飘浮缠卷几叠——
“嗬!”
血色泼洒,几只断臂被骨翼切绞成碎块,抛洒一地。
骨翼抖落血色,想要再度起飞,斜侧里冲出一只血拳,通体泛泛着金光,力道极猛。
浑身狰狞的青色骨魔却没有之前那般将恐惧惊惶,它没有过多反应,只是轻蔑支起一只手臂。
“铛!”
血拳与青臂相交,发出铁锤砸地般巨大闷响。
青臂浑然不动,血拳却被巨大的力道搅碎了薄弱的肌理,血线从拳头飙至小臂,碎肉被炸飞,只剩一只光秃秃的白骨。
“呵。”骨魔轻笑。
元素大陆上,灵师兵种很多,晋升之路各有各有的艰苦。
但没有哪一种是比盾灵师更愚笨缓慢的。
他们总是要以死亡和痛苦为刃,一片片刮干净自己的旧的皮肉骨血,用岩浆和雷电淬炼骨头,才能在无尽折磨中生长出新的,更为坚韧一些的血肉。
但也只有一些。
这样残酷愚笨的修炼方法,炼到头也比不上魔族初生时最脆弱不堪的鳞甲。
种族之间的差距天生注定,而血脉强度,更是有着天与地的差别。
这样的距离不是努力奔跑就能成功追赶的。
萤火永远无法与日月争辉。
魔,轻谩而高傲:“看清了么?”
“这就是至高种族,与低等种族的区别。”
“嗤……”血人嗤出一口腐血。
“看不清……我们,永远也看不清……”他们并没有被震慑,更没有因为失去手臂而恐惧不前。
他们前仆后继千山压顶,一只只血爪狰狞斑驳朝青骨魔伸出,一股死也要将它拽入深渊的恐怖惊悚感。
“试图将魔拽入深渊么?”魔丝毫不怒,微微惊诧:“还真是蠢得可爱。”
它怜爱低头:
“我,即深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