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礼物我既然带来了，断然没有拎回去的道理，李当家虽然未曾交代过什么，但想必也未曾交代过拒绝，不若便放在这里，若是她回来不愿意收，再亲自过来送还与我吧！”
    说完，颜若凌站起身，似乎是想要走了。
    李廿连忙让开了足够避嫌的位置。
    “颜姑娘……这……”
    李廿似乎很为难，但又无法说出太强硬的话。
    颜若凌点了点头。
    “李当家既然不在，也便先如此处理吧！”
    说完，担心李如意回来不去找她，又接了一句。
    “听说你们在找合适的谱子，我手里倒是有一些，等到李当家回来，让她千万千万要给我个消息。”
    李廿听了这话，瞬间露出了些许惊喜的表情，但又马上冷静下来。
    颜若凌敏锐的观察着他，第一次发现，原来旁人的心思都是如此好观察的！
    她是如此以为的，所以自然不会知道，她离开以后，李廿脸上那果然如此的笃定表情。
    李廿把人亲自送上了马车，并没有派人过去打听颜若凌的消息。
    李如意都做到这一步了，他自然不会做那些多余的事情。
    万一搞砸了怎么办！？
    至于说颜若凌的身份，李廿从来不觉得李如意会一无所知。
    他恭敬的目送马车从巷子里离开，什么都看不到了，才转身回了院子。
    他一回来，马上有人过来。
    “管事的，厅里的那些东西如何处理？”
    这是问颜若凌拿来的礼物要怎么处理了！
    东西都收了，李廿自然不会再端着那虚伪的做派。
    “拆了礼盒，登记入册，等如意回来在处理。”
    那人马上答应下来，过去忙了。
    颜若凌的到来，让李廿近日来浮躁的内心得到了久违的平静。
    李如意倒是不知道这些，自然不会跟李廿解释，这次的事情真的是巧合。
    她确实看上了颜若凌手里的铺子，但她还没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自然也就没有交代李廿什么。
    又是几天过去，李如意带着人回来了，还有一些样品。
    这些东西有的是人家特意按照她要求做的，有的则是人家说不够量不给做，暂时先让她带一点眼下有的回来。
    不管是什么，李如意都不是独断专行的人，她总是要回来和李廿商量一下。
    李廿这些日子在京城转悠，也不是没有收获，两人对于市面上的货品都有了一定的想法。
    有一些李如意觉得不错，有一些李如意也比较犹豫，觉得还是应当和李廿商量一下。
    未来多年京城之中流行的货品她倒是有些印象，只是这印象就像是颜若凌出意外的那晚一样，因为许多，已经改变了不少。
    可能哪个出时兴样子的银楼背后的东家已经在上次的事件之中被波及，银楼都倒了。
    如此一来，那师父还能不能做出好东西，又能不能在对应的时间做出好东西，可就未必了。
    当然有些事情或许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但在已知的方向之中，到底多了几分未知，李如意也不能全都仰仗这些生活。
    与那些记忆相比，她和李廿多年沉淀下来的经验，显然更加可信。
    李廿等到李如意把马车卸了，这才和她说起颜若凌的事情。
    “有一位颜姑娘过来找过你，送了不少贵重的东西来，还说有合适的铺子想要和你聊聊。”
    李如意一愣，她没想到颜若凌的处境竟然到了如此状态。
    所有人都觉得她过得很好。
    所以她就得被动承受着大家认为的好，连个宣泄的出口都没有。
    她能找来，李如意不觉得奇怪，被人救了，想要维持一段关系，送点礼物就算是有了关联。
    往后若是想要维系，只需要逢年过节送上节礼，双方之间走动起来，这段关系就算是稳定了。
    但显然，颜若凌是不满足于这样慢悠悠的进展的。
    李廿看到李如意的表情，心中的愉悦也散了两分。
    “怎么了？这件事还有什么背后的说法？”
    他看李如意这个表情，不自觉的跟着怀疑起这件事还有没有别的猫腻。
    李如意皱眉想了想。
    “人和人的关系走的太快未必是好事，一旦有一点满足不了对方期待的地方，就很可能会翻车。”
    “她的铺子都是旺铺，若是给咱们用，必然是要直接将现在的店家赶走的。”
    “这样凭意气行事的人，跟咱们关系好的时候自然什么都好，可若是翻脸了，咱们也是无比被动。”
    李廿不了解颜若凌，虽然他在李如意没有回来这段时间也想办法打听了颜若凌的情况，但毕竟时间太短，颜若凌又是闺阁女子，他能知道的实在有限。
    不过，李廿跟随李如意到如今，从山里的小民到京城的权贵，什么人没见过。
    李如意一开口，他就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如意坊需要的不是烈火烹油，而是平稳发展。
    他们需要的也不是一个常年累月要驻守京城的火爆的如意坊，而是将大齐的所有地方的坊市串联起来。
    李廿或许还没有办法想象所有坊市串起来的时候，将会是何等模样。
    但多年经商，他早有感觉，一旦将大齐所有位置的坊市都打通，那时候不止是让所有货物都能流动起来，包括金银，消息……等等等等，都能够流通起来。
    与之对比，一座京城火爆的如意坊，就显得万分小家子气了。
    “你说的有道理！那……咱们再看看吧！”
    李廿不是李十六，如果在这里的是李十六，只怕已经热血沸腾了。
    但李廿不一样，他和李如意相处太久，对于李如意商场上的布局已经了然于胸。
    他也和韩时安相处了多年，对于大齐朝政也略有钻研。
    种种之下造就出来的才是如今的李廿。
    会因为打不开局面而焦灼，却决不会冒进。
    李如意点了点头。
    “颜姑娘那边暂时不用着急，等到时机成熟，自然会有水到渠成的办法。”
    “铺子的话，咱们还是按照之前的想法。”
    李廿还是稳妥的，这段时间也没有放松过半点。
    “我已经按照你的说法寻到了几处合适的位置，租金不低，但是我去看过，地方够大。”
    李如意把剩下的活交给别人，自己和李廿搬起了一个箱子去了议事的地方。
    “好，到时候咱们再去看看，这些东西你也看看，我觉得有些不错，有些价格还能再谈，等到铺子的事情商定好了，我可能还要再去详谈一次。”
    李廿也说着自己这边的进展。
    “我已经给十六哥去信了，他这段时间正在把府城的事情都交给孙掌柜，等下次商队往返的时候，他就会跟过来。”
    李如意想了想问李廿。
    “伯父会跟来嘛？”
    两人脚前脚后进门，把东西放在了地上，李廿拍了拍手，又把身上的灰拍打干净。
    “会跟来！”
    不出意外，李十六以后会坐镇京城，他将爹娘妻小都带过来也无可厚非。
    李如意问这些不是不满，而是得张罗着给这些人准备住处了。
    京城之中的如意坊不会只有一家，按照位置和李如意手里现有的货源，起码得要两三家左右才能够用。
    针对的也都是不同的客人。
    李十六来了不方便住在商铺的后院，还是单独找个院子比较合适。
    “对了，那你……”
    兄妹俩默契非常，李如意才一开口，李廿就明白了李如意的意思。
    他笑了一声。
    “我在外奔波就够了，我哥会照顾爹娘……虽然三家村那里没有京城繁华，但我爹娘都是住惯了的，一路奔波身体未必会受得住，而且，他们这把年纪了，还要去适应一个新的环境，终归是麻烦。”
    因为李如意在三家村的种种布置，还因为李十五和阿菜的身份，李廿爹娘在三家村生活的反而更好。
    村人没有一个敢得罪他们的，周围人的条件也没有他们更好，旁人家巴结都来不及，自然不会招惹他们不愉快。
    早年间家里儿子多地少，填不饱肚子，讨不到媳妇的日子已经烟消云散了。
    李廿想起李十五上次传来的信，他忽然笑了一声。
    “对了，我弟弟倒是想要过来跟着学些东西。”、
    李如意想了想，问李廿。
    “你有什么打算？是让他们跟着你，还是跟着十六哥？”
    跟着李廿，就是学习商队和镖局的运转，跟着李十六就是学习经营铺面。
    李廿自己虽然觉得风餐露宿并不辛苦，却不愿意让家里人也跟着一起遭罪。
    “跟着十六哥吧！”
    如意坊按照眼下的趋势运转，需要最多的就是各个地方的管事。
    停留在一处慢慢经营，比跟着李如意和李廿开疆拓土容易的多，也稳定的多。
    李如意自然不会拒绝。
    “也好，那你就去信，看看他们能不能跟着十六哥一起过来。”
    李廿第一时间答应下来。
    两人这才开始去看李如意带回来的东西。
    京城周边的货源比之旁的地方充裕太多。
    虽然价格不低，但若是送到其它地方去，也是很好的噱头，想必也会卖的不错。
    两人正商量着，韩时安早早从外面回来了。
    他身边跟着兰叶生和韩时雨。
    虽然京城的举人多如牛毛，但该有的排面还是不能缺少的。
    韩时雨已经度过了那段从孩子变成大人的尴尬期，个子猛蹿，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一样。
    每次看见他，李如意就会想起小满。
    小满先生如今在诎洲郡风风火火的经营着自己‘书院’，跟一群杀手斗得你来我往，听说其中不少阴损的主意都是韩时雨提供的，在经由小满先生的手段加工过后，已经远远超出了有教无类的范畴。
    韩时雨看见人，第一时间笑的灿烂无比。
    “如意姐！”
    有些人也是很奇怪的，就像是韩时安，不管谁看见，总要觉得他是个很好脾气的人，仿佛什么事都不会让他生气一样。
    而别人看见韩时雨的第一感觉，总觉得这是个热情洋溢干净纯粹的人，完全看不出这人肚子里装了多少坏水！
    韩时雨并不是多好看的长相，尤其是和兰叶生站在一处时。
    只是因为气质是很难描述的东西，两人站在一起时，大家的视线或许会短时间内被兰叶生吸引，但只要韩时雨开口，他的存在感就无法被抢夺。
    如今也是一样。
    李如意的视线只在兰叶生身上停留一瞬，便马上看向了韩时雨。
    “你们今日倒是早。”
    “那是自然，我家少爷坐在状元楼里，坐立难安急不可耐，若非是刘公子极力挽留，只怕到了那里点个卯就要回来。”
    韩时安深吸一口气，一扇子敲在韩时雨头上。
    “你倒是无法无天了！连我都要调侃！”
    韩时雨哇哇哇的跑掉了。
    李如意笑看着他，看了韩时安一眼，视线才重新回到兰叶生身上。
    “叶生，我让你牟姐姐带回来不少好吃的，你快去，别让你时雨哥哥吃光了！”
    兰叶生腼腆的笑笑，又看了韩时安一眼，见韩时安点了点头，这才跑走。
    不管在外面什么样，回来以后都是孩子，李如意没有把他们当做下人使唤。
    事实上，她也并不会把任何人当成下人一样使唤。
    看着桌上放的东西，韩时安自然而然的坐到了李如意身边。
    两人虽然多日未见，但也并不着急说些什么。
    李如意手里的事情不做完，是不会因他而分神的。
    韩时安听着李如意和李廿商量着货源，价格，店铺选择等等，时不时也会说两句自己的意见。
    午间的饭食，三人也都没有吃上，只是就着点心茶水对付了一口。
    货源是大事，很多东西不是一拍脑门就能决定的。
    一次提货多少，对方产能如何，李如意的观察和对方是否可靠等等，都要从虚无缥缈的想法，落到坚实的土地上才算是稳妥。
    而即便有了章程，最后真正到了关键时刻，是否会出变故也不一定。
    京城之中的权贵未必在乎她们，但是那些有着竞品的商贩，却未必愿意放过她们。
    事到临头反悔背刺的事情李如意见的多了，遇上的也多了。
    种种变故都要被她们列入考量范围之中。
    除了商铺选址之外，其余的事情李如意和李廿都不着急。
    商量到了傍晚时分，李如意已经有了些许疲态，尽管她武功不错，可连日奔波，回来又商量了一天，她终究还是难掩疲惫。
    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大家这才各自回房。
    夜色慢慢笼罩，韩时安抱着李如意，想要和她说点什么，但还没来得及开口，李如意便安静的睡了过去。
    虽然这里也只是暂居的环境，可熟悉的怀抱总是让人无比安心。
    月光缓缓投下来，京城的深秋也多了些寒凉。
    韩时安的手指轻轻柔柔的梳理过李如意的发丝。
    有些情感难以明说，只要看着这人平安顺遂，喜乐无忧，他就觉得内心一片宁静，外面的风雨仿佛都不重要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