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走上了大路，车上的姚琪兰问：
    “老公，走错了，这不是去那个农机厂的路吧？”
    王胜文点点头：
    “去农机厂不用这么着急，尤凤霞他们没这么快，咱们先去轧钢厂新区一趟，我给原来那个李厂长送钱去。
    你要是不想见他就不要下车，也可以我们说话，你去找钱局长说几句话，夸夸他搞建设在行。”
    “嘻嘻，行，我去夸钱局长，钱局长那人爱面子，我肯定夸得他心花怒放。
    老公，你为什么要给李厂长送钱啊？”
    “从港岛那边拿过来的钱，二十几万呢，以前都是要给苏局长女儿的，这次李厂长想当副局长，光靠苏局长提拔不行了，得跑市里，所以把钱给他，让他去跑跑。”
    “哦，老公，你这官不是这样跑来的吧？”
    王胜文白了她一眼：
    “我什么时候跑过官？我跟推荐我的人，根本就不认识。”
    姚琪兰把脸贴王胜文胳膊上：
    “老公，其实你现在已经跟苏局长平级了，对吧？”
    “你怎么知道的？”
    “尤凤霞昨天在昌平不是说你签字也可以吗，所以我想了一下，感觉你级别肯定也不低。”
    王胜文往后车座上的皮包那边指了指：
    “中间那个格子里，拿出来自己看看。”
    姚琪兰马上拿过来翻看，惊呼一声：
    “老公，君威的任命？这也太厉害了吧？啊？还有手枪？”
    “所以，以后你不能欺负我了吧？”
    女人马上跟了一句，用很不屑的口气：
    “切，还不是照样？有女儿给我撑腰，我还怕了你？说说，这手枪是怎么回事儿？”
    “手枪是叶帅让我改进的，下个月我从广州那边回来，就把图纸交给他。”
    “你已经有图纸了？”
    “对，这种图纸对我来说很简单呢。”
    “那为什么不早早交上去？”
    “我早早交上去不是给自己惹麻烦吗？
    那帮老帅，一看我对军械这么熟悉，干脆拉我去造武器了，那咱们自己这摊子事儿呢，我可不想去造那些杀人用的东西。”
    “选个儿子帮你，可以吧？”
    “他们还太小，现在去干这种事儿不合适，你要是真想让儿子干这个，我绝对会全力支持。”
    “怎么个支持法？”
    “我画图纸让他拿着去做出来不就行了？问题是他们还要学很多东西才能达到那个水平。”
    “那你也教他呗。”
    “谁啊？”
    “大熊呗，大熊做弹弓就挺拿手的，你没见现在咱们家男孩儿人手一个弹弓吗，那不是买的，都是大熊给他们做的。”
    “嗯？还有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姚琪兰笑了：
    “嘻嘻，不想让你知道，他们只是拿着去昌平那边玩，在市区不玩儿。
    我们几个媳妇已经替你打过一次了，你就别收拾他们了。”
    王胜文摇摇头：
    “这件事儿，我没想过收拾他们，男孩子吗，就爱玩这些东西，我六七岁的时候就会拆手枪了呢。
    行吧，既然这样，那这把手枪就让他们拆着玩吧，反正里边没子弹。
    装你包里吧，卖你个人情，就说你讲情讲下来的。”
    “嘻嘻，跟着你出来就是有福利。”
    “大熊他爸爸的烈士证明还在吗？”
    “在，拿那个还得领补贴呢，我已经快两年没领过了，哪天我去领。”
    “嗯，那东西放好，说不定大熊能用上，到部队的话，烈士子女有优待。
    媳妇，我想搞个咱们家自己用的工作室，我在那儿教咱们家这些孩子学习各种技能，不光是学习上这套东西，也包括工厂里的一些技能，有一技之长在，以后在社会上也好混。”
    姚琪兰绝对是个聪明人：
    “行，那我回去让妈妈再买个院子，专门用来你教孩子们。
    还需要垒锅灶吗？让二熊他们没事儿去那里练炒菜。”
    “别闹了，垒什么锅灶啊，在家里炒就可以，顺便帮帮琪梅姐。
    等琪梅姐肚子再大些，就该用到牛丽了，她炒菜不行，但是炖菜绝对好吃。”
    ……
    车子到了新区，王胜文找到李厂长，把存款单给他以后，俩人又谈了半小时，该说的王胜文都说了，包括五金公司尹经理和郭梅的事儿。
    李厂长当然高兴，嘱咐王胜文找苏姐去要钱，王胜文也不客气，说那部分钱自己也用来跑跑关系。
    李厂长告诉他的一个消息让他很感兴趣：四九城酒场的邱厂长，竟然邀请钱局长去给他们建剧场。
    我艹，他们这么能挣钱了吗？怎么什么事儿都想跟着轧钢厂的节奏来？
    后来想想也应该，城里有小邱那个屁孩子传递信息，酒厂又有钱了，肯定是想花出去一部分，不能挣了钱就往上交吧。
    到了农机厂，门口竟然有一群人在迎接自己，最显眼的就是杨伟、游书记、刘海忠。
    二舅站在最后面，看来是不想突出自己的地位。
    王胜文并没有跟他们多说什么，而是带着一群人直接在厂区转了一圈以后，直接把大家叫进会议室开会。
    “今天我和局里的姚琪兰姚科长过来，给大家开个会。
    今天我从红星试验厂厂带过来一个人，于金，过来这边当钳工车间车间主任。
    现在大兴农机厂的基础领导层已经确定下来了，两个厂长，游本康游书记算是管行政的厂长，刘海忠刘厂长算是管生产的厂长，我在这边只是挂个名，负责给你们协调和农林部农机局的关系。
    中层的话，刘海忠厂长，你暂时先兼任锻工车间主任，后期你需要培养个人，接替你的职位，你还是以抓全厂的生产为主。
    于金任钳工车间主任。
    至于两个车间的人员如何配置，你跟刘海忠厂长商量一下，做个方案。
    后勤部由张振业张书记任主任，主要是食堂、宿舍管理这些后勤保障问题。
    至于其他部门的管理，你们两位厂长商量着来，我看设备安置得差不多了，最迟六月份就能正式投入运行。
    人员技术培训的问题是个大问题，我希望刘厂长和于主任你俩要认真对待，从轧钢厂那边过来的师傅，该固定下徒弟来就固定下来。
    这个，刘海忠厂长有经验，还是一个徒弟每月补贴五毛钱。
    还有就是，财务小陈，你任财务科长，抽时间回局里办手续，副科级待遇，你自己再负责找个出纳员来，负责平时厂里日常费用的管理。
    所有这些人员任命，游厂长，你负责出个正式文件，算是农机厂的第一个正式文件，各种公章也刻齐了，由游厂长管理。
    还有就是纪律问题。”
    王胜文说着从包里拿出一打纸：
    “厂规厂纪我都给你你们写好了，各岗位责任制度你们自己起草制定。
    另外，我今天让红星试验厂的杨伟杨主任过来，也有一个目的，以后由他负责农机厂的材料供应协调问题。
    游厂长，这事儿你负责和杨主任商量一下，看看如何形成一个成熟、固定的材料供应渠道，至于材料供应计划，直接报农林部农机局审批。
    杨伟，你干这项工作，这边每个月给你补贴二十块钱。
    另外，农机局那边谁负责这边产品的接收工作，游厂长你也要负责联系，这牵涉到个今后生产计划的问题，你要认真对待。
    好了，我该说的说完了，你们有什么问题一个一个说出来。”
    当然是游书记（厂长）首先发言，把整个招工工作啰哩啰嗦讲了一遍。
    王胜文对此没有任何兴趣：招工，是你们自己的事儿，没必要在这儿表功。
    接下来就是刘海忠的汇报，不过这次刘海忠表现不错，直接就谈收徒弟的事儿。
    据他说，从轧钢厂过来的老职工每人至少收了二十个徒弟，他自己更是过分，听说他是八级锻工，竟然有二百多个人，想给他当徒弟。
    王胜文当然知道他的属性，笑眯眯地看着他：
    “刘厂长，你这全市唯一的八级锻工，人家想拜你为师是应该的，不过你回去不能跟昌平那边的人吹，否则老曲、老易、刘灿中他们可是要找上门来了。
    另外，喝了人家的拜师酒，你得好好教才行，咱们国家现在就缺你这种能倾囊相授的当师傅的人才，你八级锻工我也不可能给你转干或者涨工资了，这样，我特许你，等你家儿子刘光福初中毕业，让他到你身边来工作。”
    刘海忠马上就中了他的毒，脸又笑成了一朵花，但是嘴上却是很谦虚：
    “王厂长，这是我的责任，你放心，我有决心把他们教好。但是我这补贴是不是有点高？都超过我的工资了呢，我请求领导给我减点。”
    王胜文指了指他对大家说：
    “大家看到了吗，这才是一个工人阶级该有的觉悟！
    补贴不但不给你减，今年轧钢厂评先进，你肯定是第一个，我要让厂宣传科的人过来，对你进行专门的拜访，让你的先进事迹，不但全厂都知道，也让全市人民都知道。
    我希望你保持这种敢于承担责任的工作作风，带动整个农机厂的发展。”
    会议室里竟然传出了掌声。
    游书记旁边坐着的一个人，引起了他的注意，指了指他问游书记：
    “游书记，这位，怎么回事儿？怎么参加咱们厂的办公会议？”
    游书记赶紧站起来回答：
    “王处长，这是我们县陈县长派过来监督我们的人。”
    王胜文一想，还真有胆子大的人，自己干的事儿也敢派人来监督，必须给他点颜色看看啊，否则以后怎么开展工作？
    也不生气，笑眯眯地对他说了一句：
    “这位同志，你现在马上回你们县里，让你们陈县长过来见我，今天他如果不在，那就明天去市工业局找我，我有事情跟他谈。”
    那人也不啰嗦，马上收起笔记本走了出去。
    王胜文指指他的背影又说：
    “游书记，对于这件事儿，你今天下午也去县里一趟，让你们县长写份检讨给我。
    游书记，我可告诉你，虽说厂子在你们这里，由我们负责日常工作，但是厂子的本质是属于农林部，你们敢监督农林部，胆子可是不小啊。
    你们县长如果不服气，你就告诉他，我会去给农林部汇报一下这个情况，试试他这个地头蛇是不是真有监督他们的本事。”
    王胜文的口气非常严肃，这不得不让游书记认真考虑，虽然他对于当官不太在行，但是这种问题他还是能想明白，马上说道：
    “王处长您先别生气，我现在马上也去县里，让县领导给您一个解释。”
    说完，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剩下都是自己人了，就好说话了，王胜文指了指保卫科的赵科长：
    “赵科长，你记住，以后大兴县政府的人，除了游书记，一律不允许随便出入，告诉门卫，他们进出农机厂，必须有我和农机局的批准。”
    这时候二舅不知深浅的来了一句：
    “王处长，这样做有点过分了吧？”
    这让王胜文很无语，但是徒弟杨伟怼他一句：
    “人家我师傅做的没错，别人想给咱使绊子，还不许咱们给他们拔撅子了？张主任，你这思想觉悟可得提高啊。”
    刘海忠也是一拍桌子：
    “谁他妈敢来捣乱，我把他揍出去！”
    姚琪兰跟上一句：
    “这事儿不能就这么完了，得追究责任，王处长，不行咱们就直接上报给农林部，让农林部他们处理。”
    王胜文缓缓地点点头：
    “嗯，姚科长说的没错儿，是得处理。
    不过，是让他们自己处理还是让农林部处理，看看他们的态度再说，可以吧？”
    然后挥挥手对自己的二舅说：
    “张主任，今天中午我们在这儿吃饭，你去准备一下，我们也看看食堂搞得怎么样。”
    二舅出门，他也跟了出去，拉了拉二舅的衣襟：
    “二舅，以后你不能这样说话，这话太错误了。”
    “唉，我不是想给张县长和游书记留点面子吗。”
    “那就更不对了，处理这事儿对他们有利。你回去认真考虑考虑，以后在厂里说话，可不能这么直了。”
    二舅满脸的羞愧：
    “胜文，我知道了，今天你还回家吗？”
    “今天我就不回去了，有给姥爷和你带过来的烟酒，我拿给你。”
    拿完烟酒回来，刘海忠正跟于金热烈讨论工作的问题。
    王胜文又指指于金让他过来说话：
    “于金，我听孙伟说你钳工水平够五级了，不知道你的锻工水平够几级，这样，刘厂长，你负责给他考核一下，姚科长，你给他定级，按哪个工种定级，让他自己决定。
    我还真是少见他这种技术全面的人。
    杨伟，你说呢？”
    “师傅，孙伟给我说的可是够六级钳工的水平了。”
    于金倒是谦虚：
    “杨主任，孙主任确实跟王处长说的是五级，我当时在场呢。”
    杨伟马上顺杆爬：
    “姚科长，他就在五六级水平中间晃荡，我建议先按五级给他定，咱们技术处到下半年再给他考核一下。”
    姚琪兰看了他一眼：
    “杨伟，没这规定，新厂，必须等第一批学徒工出徒才能进行考核，专门为一个人进行考核，不符合局里的规定。”
    最后还是刘海忠一锤定音：
    “我听说他干过铁匠，锻工水平肯定不差，这样我考核一下，如果锻工水平和钳工水平在一个档次，就按锻工定级，我这八级锻工可是比八级钳工高八块钱呢。”
    王胜文又指指姚琪兰：
    “按刘海忠厂长说的办。
    另外你们技术推广科，制订个收徒弟的规定，从四级工开始，可以收徒弟，但是师傅技术水平高低，可以收徒弟的数量得有个限制。
    比如四级工，只能收十个徒弟，五级工，就可以收二十五个。
    然后等到八级工，就可以不受限制了，因为八级工已经是这个行业的最高水平了，所以不要加以限制。”
    一直沉默的保卫科长赵科长说话了：
    “王处长这话说的有水平，我们保卫人员还有级别呢，一般是一个高级保卫人员带三四个低级保卫人员巡逻，一个队里，不能全是低级保卫人员。”
    王胜文心想，这不是警察带辅警的节奏吗，这位赵科长是他们的先辈啊。
    扭头对刘海忠说：
    “刘厂长，你们这边从轧钢厂过来的人，谁会开车？有会开车的话，我想办法给你从农机局申请一辆车过来，毕竟这边有些偏远，没辆车不方便，但是不能找专职司机啊，容易产生腐败。”
    赵科长和于金马上举手表示会开车。
    王胜文心想，杨伟两口子对于金还是真不错，于金才去了轧钢厂多长时间啊，都教会他开车了。
    刘海忠说了一句：
    “王厂长，我可不要轿车啊，上次坐尤凤霞尤主任那轿车，我晕车。”
    王胜文干脆骂他一句：
    “你真是野驴吃不了精饲料，行吧，我给你要辆吉普车，不行我就把昌平乔主任那辆给你要来，可以吧？”
    刘海忠傻笑着：
    “可以可以，太好了，咱享不了那福怎么办。”
    “行，那赵科长，于主任，你俩就谁有空谁开，注意别把刘厂长给颠晕了就可以。”
    满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笑完了，王胜文又指指杨伟：
    “杨伟，你回去把这边的情况跟于海棠说说，让她也锻炼着写写稿子，当了宣传科的领导，得学会自己写稿子。
    以后主持节目，也没人专门给她写稿子，让她自己看着办，你俩都是高中毕业，应该没问题。”
    “师傅，我知道了！”
    中午吃饭没发生什么事情。
    食堂的饭菜还真不错，看来是二舅把村里的厨师给招进厂里干食堂炊事员了。
    吃完饭大家刚要进车间，游书记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