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宋歆推开门,温暖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他不禁闭目深吸一口气。已经很久没能感觉到阳光的温暖和清新的空气了。
拓山正巧路过就来打招呼,宋歆试探着问道:“对了,我来之前的夜晚,你可听见什么了吗?”
拓山脸色微变,一皱眉说道:“前一晚?什么都没有啊?”可他的语气中却透着一股言不由衷的意思来。
宋歆继续问道,“难道你连雷雨声音都没听到?”
拓山显然是不愿意多说,他指着地面说道:“你看,着地面都是干的,哪里来的雷雨。你莫不是发梦?这个寒冬季节,怎么会有暴雨呢。你一定是没吃饱,发了怪梦。”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传来张鄙尖酸刻薄的声音,“一大清早的,你们在这闲聊什么呢?还不快给我干活去!鲜卑狗崽子,没用的生口,就知道吃吃吃!!!”
拓山和宋歆脸色一变,低着头说道:“小奴知错,张院公。”
张鄙说道:“对了,你们做完活,去刘公那里一趟。”
拓山一听脸色就变了,可宋歆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张鄙见他们都不动弹,没好气地说道:“出处理干净了回来洗个澡。”说完他转身就去呵斥别的生口了。
“拓山,你怎么了?”宋歆见到拓山脸色苍白,好奇问道。
拓山脸色苍白地说道:“前两天送进去的人,应该是死了...”
宋歆一怔,“死了?”他随即想起昨晚在水镜里看到那一幕。
“随我来吧。”拓山转身去了柴房旁边的小屋里,扛出来一副担架,还有两块捂嘴的破布,显然他不是第一次去刘公那里了。
宋歆跟着他穿过一条曲折的小巷子,两人来到了西院的角落。宋歆第一次走进这里,还以为自己是眼花了。这里竟然是一处优雅别致的院子,有三间房,一大两小,大房坐北朝南,两间小房子都在西侧,隔了三四丈远,房间都有道路相连。道路两边的大片空地,都被开发成了园圃,其内还种了一种不知名的草,阳光下绿油油的,还隐隐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幽香。
拓山看到这院子,脸色更加的苍白。他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低着头让宋歆用白布遮盖住口鼻。然后他推开最靠西南的一间小房子。宋歆刚走到门口,一股浓重的臭味就扑面而来,几乎把他给迎面打翻。拓山似乎不是第一次闻到了,皱了皱眉说道:“忍一忍,屏住呼吸。”
他们走进去后,只见一个衣着破破烂烂,浑身是洞的人躺在破席子上一动不动。眼窝都已经陷了进去。
“于吉前辈,这是怎么回事?”宋歆悄悄问道。
“他是被吸干了。”
“!!!”宋歆一阵惊骇。“被什么吸干了?”
于吉说道:“我也暂时不明白。”
拓山看见宋歆发呆,自己就先将担架展开,看了宋歆一眼道:“帮忙。”
宋歆强忍着恶臭和恐惧,帮他把地上的人拖进担架。拓山将他睡的草席也一并盖上。两人抬起担架就往外面走,拓山见到宋歆好奇张望小院北面的大屋,提醒道:“别看了,快走。”
从头至尾,大屋都是房门紧闭,仿佛里面根本就没人。两人抬着死人一路穿过最南边的小巷子,来到南墙一个小门处,却发现张鄙已经等候在这里了。
看见死尸,张鄙立即躲开了几步,“快,快,扔出去。”
他打开了门,拓山就带着宋歆往庄园南边的乱葬荒冢走。身后张鄙和两个家丁提着棍棒,警惕地跟着,显然是怕他们跑了。
两人一言不发,将尸体处理了以后,在小溪边清洗干净,张鄙才走过来,盯着宋歆说道:“今天的事,决不能对外人提起。否则,我就把你们送到刘公那里去。”
宋歆身子一颤,吓得连忙说道:“小人不敢。”都这个时候了,还强硬只会对自己有百害而无一利。
张鄙说道:“今晚公子要设宴款待刘公,北院那边缺人手,你们两个也过去帮忙,对了,拓山,公子点名要拓野去伺候宾客。给她洗洗干净了,别给我丢人。”
拓山脸色一白,眼角抽动着说道:“知道了,张院公。”可他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恨不得一拳打死这个张鄙。但一想自己的妻子还在卫家,自己跑了,那她怎么办?
临到傍晚,张鄙将西院的生口们召集过来,挑选了几个看起来精神的,晚上过去伺候。“跟我走。”
半路上,张鄙口中骂骂咧咧的,一直数落着身后的人。可具体什么规矩,却只说了只言片语。宋歆有点忍受不了这个人的聒噪,真想扇他一个耳光。
拓山轻轻碰了碰宋歆的后背,低声说道:“晚上机灵点,别犯错了。”
宋歆递了个感激的眼神过去,悄悄点点头。
等他们走到了北院之外,张鄙也立即安静了下来,神色中的傲慢和不可一世马上被收敛起来,变得如同一头绵羊似的,看见过往的奴婢们,也都点头哈腰笑脸相待,仿佛每个人都是他的祖宗。
宋歆暗暗一叹,“这家伙能在卫家混一个院公当,也算是有几分本事。这变色龙的本事,我就学不来……”
走进北院,宋歆就感觉像是到了另一个世界。这里处处透着精致和考究,院墙和房屋外墙被粉刷的洁白如蚕丝,墙角屋角都栽了翠竹。一条两米多宽的石板路延伸进如一道拱门里,石板都磨得平整光亮,缝隙间都填塞了细小的鹅卵石。
很难想象,一座庄园里,天堂和地狱距离如此之近。
张鄙走到门口转身低声叮嘱道,“你们都给我小心伺候,谁给我丢人,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说完他看了宋歆一眼,“还有你,给我机灵点。”
说话时,拱门内走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个公子模样的年轻人,另一个是一个院公。这个公子年约二十,和当时富家公子一样,面上涂白色,樱唇殷红。穿着体面讲究,衣料都是上好的白色蜀锦裁剪,腰间挂着的雕花佩剑,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
不过宋歆还是被这打扮给吓了一跳,审美这东西,还是变化挺大的...如果他脸蛋上再加画上两团腮红,活脱脱就是农村出殡时候的纸人。
张鄙一见这年轻人,立即跪下,“公子,小人张鄙。今晚伺候的人都在这里了。”
“今晚宴请我师父,你可别给我出了岔子。”公子随口说道,眼神却在张鄙身后的人身上扫过。他亲自出来安排,显然是很重视晚上的宴会。
“这小子头顶一股衰颓气,他那个师父定然有鬼。”这时候,于吉说道。
“你怎么看出来的?”宋歆默默念道,他发现于吉能够读出自己的想法。
“等你修炼的时间久了,自然也能看出人头顶上的气运来。你小心了,今晚无论见到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要冲动,切记!”
宋歆虽然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说,还是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