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样......”
沈浠禾想出一个法子,“丹丹,根据你刚才说的那几个问题,我们一起来分析一下。”
陈丽丹闻声抬眸,等她开口。
沈浠禾问:“平常在生活中,你会想见到陈锦添吗?还有和他参加社团活动的时候,会想靠近他吗?”
“嗯。”陈丽丹跟随心声,点了点头。
“那平时相处时,和他有过矛盾没有解决吗?”
她想了几秒,才说:“我没有,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我可能经常惹他生气吧。”
“放心!他心眼儿大,不会跟你计较的。”张星凝明快的声音响起。
“是的。”沈浠禾笑了笑,赞同她的说法,“那我再问啊,丹丹你对他有分享欲吗?”
“嗯?”
“就是在做什么事之前,都会想跟他说一声,下意识地想要同他分享。”
“......有过吧。”陈丽丹迟疑地回道。
“既然如此!那刚才所说的顾虑都不成问题啦!”
沈浠禾眼含笑意,声音透出几分激动,“首先,你会想要靠近他,就说明你不会疏远不亲近他;其次,你们虽然经常拌嘴,但没有过矛盾未解决,说明在出现问题时,你俩都将其说出口了,你不会一直记在心里与他生气;最后,你对他有分享欲,也就表明你会想他,会下意识地跟他报备你的行程。”
“没错!婉婉分析得对!”张星凝听完,赶紧附和,“所以说啊,丹丹你的那些担心完全是多余的,是你自己胡思乱想,老是觉得你有这些问题,但其实你只要一跟他相处,你就已经不自觉地做出改变了。”
“这就是......”她勾唇坏笑,靠近陈丽丹身边,用胳膊撞了她一下,“爱的力量!”
陈丽丹嘴角微颤,勉强扯出一丝笑意,神色复杂,未有回应。
沈浠禾察觉出她的情绪,轻声问:“还有其他顾虑吗?”
桌上放着一盏小灯,灯光微黄,偏暖色调,照耀在透明的酒杯上,边缘呈现出淡淡的光芒。
陈丽丹不经意瞥见,莫名觉得这一幕很好看,低眸注视着,许久都未挪开。
“我父母吧......”
她突然出声,声音极小,却蕴含着十分复杂的情绪。
“他们两人,小时候都不愿意管我,在上小学之前,我见到他们的次数,屈指可数。后面稍微长大些了,却想与我亲近了,嘘寒问暖地惺惺作态,每逢过年,必会拉着我在外人面前说上半天,上演一出母女情深,父女情深的大戏......”
“呵~可笑吧。”她冷笑一声,“倘若我不配合,一些人就会说我不懂事,不理解他们的辛苦,对我的亏欠,区区几句话就能说开。那几年,我总会听到这样一句话,‘不管怎么说,他们始终是你的亲生父母’,仿佛生育之恩大于一切,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这层关系的捆绑,可生而不养,又何谈父母?提及抛弃我的那些年,他们也只会说身不由己,要出去挣钱讨生活,可是,他们挣钱,是真的为了让我过上好日子吗?”
“不是,他们只是为了自己,丝毫没有考虑过我。以前抛弃我是为了自己,现在接近我仍是。我在他们心中,仿佛是一个附属品,供他们召之即来,挥之则去,却从未将我当作一个活生生的、具有独立思想的人。即使厌恶他们的行为,明白他们心里的算盘,我却仍旧不敢反抗,传统的伦理道德令我屈服,巨大的孝字摆在我眼前,不听话就是不孝,不懂事就是有罪。没办法,我只能妥协,陪他们演了一出又一出的戏。这些行为,实在令我难受心烦,我讨厌他们拉着我在外人面前吹嘘的样子,那副面孔就好像是在鼓吹任何一件商品,而并非他们的女儿。”
“其实他们并不关心我,平常几个月一条消息,逢年过节打个电话,我不接他们就去问我二姨,我不想让她操心,便不得不接他们的电话,每次问来问去也就是那几个问题,我都答腻了。”
“听起来感觉也还行是吧......”她轻笑一声,“但一提起钱啊,两个人就推三阻四了,去年她给了,她今年不给,他去年也给了,他也不给,每次为这个事能扯上好几天。更可笑的是,外人面前张口就是大话,说什么我学习这样好,是他们的福气,让我放心读,钱的事不用担心,哪怕后面想继续深造出国留学都可以,会供我读完书。但实际上呢,那些不过是面子功夫,说给人家听的,私底下,他们是一分钱都不会多出。我早就看惯了他们的把戏,也厌倦了听他们吹嘘,听他们争吵,我越来越不想回家,偶尔回去也是待两天就走,看看外婆和二姨,过年宁愿一个人过也不想回去面对他们,到现在为止,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她语气平淡,讲述时也很平静,仿佛不是在说她自己,而只是在说一个与她有关的故事。
沈浠禾与张星凝静静听着,不知何时,杯中的酒已空了一大半,或是听得太投入,两人眼眶泛红,眸中充斥着心疼与无奈。
这些话,在陈丽丹心中,埋藏已久,现一下吐露,忽觉轻松不少。
她长舒一口气,提起陈锦添,她的声音总算有了几分生气。
“陈锦添算是意外吧,让我的生活有了其他色彩。他是除了你们之外,跟我关系较近的人,最初跟他认识,也是因为他是你们的好朋友,我和他有了几分亲近。后面同在辩论社,接触的时间多了些,结束活动后经常一起去吃饭,慢慢地就混熟了。他有时候话很多,在我旁边念叨有些烦,我就老是会怼他,他每次都是一副很生气的模样,却从来没有真正的生过气,上一秒还气哼哼的,下一秒跟他说话又好了。那会儿我很喜欢看他生气吃瘪的样子,感觉像是在逗小孩,很有意思。再后来,我们一起进入校辩论队,出去参加过几次比赛,他对我很照顾,我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是我看你俩谈过啊,他对我的关心和照顾,早已超越了朋友,我能感觉到......所以,我才问了他,想要确认他是不是喜欢我。”
“在问之前,我想了很久,如果我跟他在一起了,后面会遇见哪些问题,想着想着就想到结婚那一步了,很离谱吧,我们甚至都还没开始,我就已经想到那么久远的事了。”
“没有啊!”张星凝摇头,接了句,“这正好说明你是真心的对待这段感情,也是对你们这段关系的负责。”
陈丽丹收起笑意,没有回应这句话,眉眼间,淡淡浮上一抹愁思。
许久后,她缓缓续道:“谈恋爱可以是两个人的事,但结婚就是两个家庭的事了,一说到家庭,父母定是排第一个,可我那名义上的父母能算是父母吗?他们唯利是图,要是知道了陈锦添家里的情况,肯定会去攀扯。而我夹在中间,又当如何?我一想到后面的生活会有他们的影子,我就头疼,好不容易到大学我才得以暂时的远离他们,以后的生活,我是真的不想再跟他们有过多的接触了......”
她长叹一声,沾染水汽的眼眸微动,“其实我挺自卑的,我和陈锦添......他家庭美满,而我......支离破碎,我不知道怎么同他说这些,也不知道以后该怎样面对那些糟心的事情,可能还是因为害怕吧,我选择了逃避这一切。”
“出身在怎样的家庭,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丹丹你无需自卑。而在这样的家庭里,独自一人走到现在,丹丹你很厉害,值得骄傲。”
沈浠禾轻声安慰。
“赞同!”张星凝趴在桌上的手一下举起,语气透出几分醉意,“我举双手赞同!父母抛弃的天崩开局又怎样,还不是靠一己之力实现了逆风翻盘!丹丹你可是未来的陈大律师,家庭不过是你最不值一提的弱处,况且,没有人真的能保护我们一辈子,自己的路还得靠自己走,只要你自己挺得起来,就没有人敢小瞧你!”
“是的丹丹!”沈浠禾轻轻点头,“你只是提前成长了羽翼保护自己,待羽翼丰满,定能展翅飞翔。”
有她们安慰,陈丽丹心情好转许多。
张星凝想起她刚才的话,抬起头又说:“以后的生活,你要是不想让他们掺和进来,你就不要告诉他们你谈恋爱的事,相关的亲戚也不要说,但凡问谈没谈恋爱的,就是没谈!他们不知道这事儿,自然也就打扰不了你们。至于结婚......可以晚点结嘛,等你们都经济独立,工作稳定了,再谈结婚也不迟,那会儿我们都长大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也不由他们决定了。”
“是啊!”沈浠禾认同她的说法,看向陈丽丹,认真道:“可以先瞒着谈恋爱的事,他们不知道,自然也不会参与进来。结婚的话,就像晓凝说得那样,可以晚点结,现在年纪都还小,不用着急。而且,如今很多都是晚婚,等我们读完硕博,或许就已经到了晚婚的年纪,再出来打拼几年,可能就三十多了。到那时候,我们也长大了,实现了经济独立,人生大事,我们便能自己掌握。”
“对!俗套一点就是得有钱,有钱才有底气,只要自己有钱,就不会听之任之,也不可能任由别人给自己的人生做决定。”
张星凝说着举起杯子,眼眸发亮,“所以还是好好挣钱吧!祝我们暴富!”
“暴富!”
沈浠禾与陈丽丹闻声一笑,拿了酒杯,一起碰了下。
“还是得搞钱,手里有钱才是王道,谈什么恋爱啊,男人只会成为赚钱路上的绊脚石,别谈,千万别谈......”
张星凝脸微红,摆手胡乱说着。
沈浠禾唇角微漾,拿走她面前的酒杯,笑着打趣,“这话许彦舟知道吗?”
“开玩笑!我能让他知道......”
他知道了那还得了,肯定免不了一通闹腾。
见身旁两人笑起来,张星凝补充道:“我这是过来人的经验,要搞钱就别谈恋爱,太耽误事了!”
“怎么?”沈浠禾凑近坏笑,“晓凝你是嫌许彦舟太粘人了?”
“陈墨谦不粘人啊?”她答非所问。
沈浠禾嘟囔一声,“我又没嫌他粘人。”
“咦~啧啧!”
张星凝唏嘘。
沈浠禾嘴角略弯,转回话题道:“丹丹,或许还有另外一个办法。”
“嗯?”
她说:“结婚时,可以只领证不举行仪式,就像旅行结婚一样。如果陈锦添家里想办,也可以在他们那边办一个答谢宴。你的家人亲戚,便由你决定要不要告知了。”
“可是......”陈丽丹迟疑,“这些都是我们的想法,他爸妈......会同意吗?”
“我以前听陈墨谦说过,叔叔阿姨都是明事理的人,这点应该不用担心,没问题的。”
沈浠禾语气肯定,想了几秒又说:“若以后真到了结婚那一步,在商量结婚事宜时,必定会说到家庭,你如果愿意,可以先跟叔叔阿姨坦白,他们能理解的。或许也等不到结婚,若是知道了你们在一起的事,叔叔阿姨肯定会问陈锦添,有关于你的情况,他们如果能接受,便也不会说什么,如果不能接受......”
话未说完,被张星凝打断了,“这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丹丹只是跟父母关系不亲近,又不是闹得很僵、问题很大那种。他们接近丹丹不就是觉得她学习好,以后前途无量嘛,有了利益自然上赶着搞好关系,要真不想跟他们有瓜葛,以后就把钱还给他们,而且......”
她说着看向陈丽丹问:“丹丹,我记得你以前好像说过,这几年你没有用他们给的钱?”
“嗯,我外婆给我留了一笔钱,够我这几年读书了。我二姨她们也老担心我没有钱用,总给我打钱,加上我自己现在也能赚些钱,他们给的那些我没用过。”
“那正好都还给他们,能用钱解决的事就不算事,我们丹丹以后可是大律师,挣钱的日子还在后面呢!大不了就多出点钱嘛,但别一次性给完了,一年一年的给,人心向来贪婪,满足是满足不了的。”
沈浠禾抬手撑着脑袋,看她边说边比划着,听完后,不禁笑道:“晓凝,你是忘了丹丹学的什么专业吗,她自己知道的。”
“就是哈!”张星凝反应过来,粲然一笑,“那还用我瞎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