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出海航行的第三天。
在季云泽所在的巨轮距离目的地仅有一日的时候,早先已前往第一艘船上的齐硫城却是突然不知从哪儿又冒了出来。
“你……”
正苦恼于这些天要如何和佐德相处的季云泽在见到他后自是感到十分惊讶。
同时也多了几分连他自己未察觉出的欣喜。
“对,没错,我又回来了。”
齐硫城抱胸倚靠在顶层的围栏上,笑声爽朗,仍旧是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
“那你就让顾斯一个人去另一艘船上?这和计划不一样吧?”
季云泽虽然高兴,但却并未喜形于色,不过这样的他在齐硫城看来的确有些扫兴。
“何必那么死板,顾斯身经百战,又不是吃干饭的,再说了我这不是担心你,所以才来找你的嘛。”
一阵猛烈的寒风在此时突如其来的越过海面。
与此同时,齐硫城也在迎着海风走向站在对面的季云泽。
因为是逆风而行,齐硫城似乎有些睁不开眼,于是他一边眨巴着眼睛一边努力地向前,到最后干脆直接闭着眼睛不顾一切地向对面冲去。
而他那迎风扭曲的面庞这可把站在对面的季云泽给整笑了。
“逆天……”
“啊?你说什么?”
齐硫城在季云泽面前停下,似乎没有听到。
“没什么,回房间吧。”
海面掀起巨浪,而刚刚发生的一切,似乎也只是发生在巨轮上的一个微不足道小插曲。
但在某人看来,这一场景却是那么刺目,又那么让人愤恨。
暗处,看着远处季云泽的笑颜,北慕辰下意识抓紧了一旁的栏杆。
此刻他隐蔽在几只高高垒起是木箱的后方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酸涩几乎溢满心头,但他又无能为力。
他不喜欢别人能轻而易举的接触到他接触不了的人。
更何况他又是那么满心爱慕……
想起之前的种种,此时他的内心不可抑制的再次产生了那种可怕的想法——
若是季云泽没有力量,如他当年那般是个废柴……
那么一切是不是会有不同?
他是不是就能轻而易举的掳走对方,让对方眼里只剩下他自己?
但很快,他便打消了这一想法。
在某些时刻,尽管已经心乱如麻,但他也必须逼着自己清醒过来。
极端并不可取,不切实际的妄想终究也只是无能之人的自我安慰,再者……
强大是优点,而不是缺点。
拥有强大实力的季云泽无疑是又多了一个优点……
他喜欢还来不及,更是不舍得让对方变成废柴,经历自己曾经经历过的绝望……
总归,季云泽越强,他越喜欢……
虽然优秀的人也会吸引更多的人去接近,哪怕是一些蝼蚁……
目不转睛的盯着季云泽身旁的那个年轻的男人,北慕辰的内心再也无法平静。
‘又是他……’
“嗯?早上好哦!”
也就是在这时,季云泽身旁的那人突然说话了,只见对方扭头,向着北慕辰所观察不到的方向打着招呼。
“早上好。”
只听得那人的声音低沉而清冷,是没有任何情感的回应。
虽然也很想知道来人的身份,但北慕辰终究没有再听下去,他当即准备离开。
而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现在是白天,他本就不该在船上停留,而今日之所以至此也只是想着远远的看他哥哥一眼。
却不想竟看到有人竟与他的哥哥如此亲近……
北慕辰一脸阴沉的当即消失在了原地,悄无声息。
而另一边,季云泽面带微笑的望着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冷意的人,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来人正是佐德,而那深邃的眼底仍旧不带任何情绪。
但让季云泽有些在意的是,对方这一次竟对齐硫城的话有所回应,却对他的态度仍旧冷淡。
甚至有些刻意。
佐德看了齐硫城一眼,而后便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是……”
齐硫城看了看身边的季云泽,又看了看站在对面的佐德,先是若有所思,继而是有些嫌弃。
“你们这是看对眼了?干嘛一直盯着对方?”
“明明是佐德大人对我有另有看法啊……”
季云泽开口道,齐硫城觉得他的语气怪怪的,说不上来的感觉。
对于季云泽的话佐德如同没听到般仍旧没有回应,只是在经过季云泽身旁时他似是不经意间看向了远处船舱外围堆放杂物的一侧。
再然后,他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齐硫城“切”了一声,看起来有些不爽,只不过碍于一旁的季云泽他没有当场发作。
“大冬天的海上本来就冷,还碰到他这么个冷人,运气真不好。”
“那又能怎么办。”
季云泽笑着摇了摇头。
“也是,在拜星帝国你能只手遮天,但在外面你一个小小的公爵还不是得看人家的脸色,谁让人家实力强呢~”
齐硫城似乎是觉得和季云泽混熟了,于是又开始肆无忌惮的说一些够对方杀他一百次的话来。
“知道还不使劲努力,你和齐影但凡有一个比佐德厉害我都不至于要看他的脸色!”
季云泽笑嘻嘻的使用pua大法毫不情面的怼了回去。
“哪有那么容易!不说天赋,光说年龄就差不少,你是天才人家也是天才啊!再说哪怕是皇室亲卫里天赋也都有高低之分,哪有那么容易反超的……”
齐硫城有些着急反驳道,但也不知道他的话是戳到了他自己的哪个点,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竟抿了抿嘴不说话了。
“要是伯里小弟还活着就好了……”
最后,他叹了口气,满带伤感,整个人又像个泄气皮球般瘪了下去。
闻言季云泽点了点头,自有一番想法的他没有安慰,只是赞同着齐硫城所说的话。
“是啊,要不然当年的齐哲修怎么敢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呢,整天趾高气昂的,很大一个原因不就是有云伯里嘛。”
“唉……听你这么说,我好难受啊……”
齐硫城重重的又叹了口气,眼睛红红的,声音有些沙哑,季云泽感觉他都快哭了,于是赶忙伸长胳膊,有些吃力的拦住他肩膀的同时顺带拍了拍头,安慰的话还是少不了。
“好啦好啦,不要难过了,看开点啊”
季云泽贴近他的耳朵小声道。
“天才就是这样的,起码这一生他已经足够耀眼了,只不过半路被这脑残罗坎言给坑了,既然如此活下来的人更要好好活着,如果被云伯里看到你总是因为他那么难过伤心那他心里得多愧疚啊……再说了,怎么也得让罪魁祸首罗坎言不好受才对,自己难受也只能自己折磨自己。”
“不是啊……”
齐硫城鼻翼微动,眼睑发红,他有些不自然的别过头去,似乎是在有意躲避季云泽时视线。
“只是觉得他又傻又笨,还脑残罢了……我就不明白了,明明当年都和他说了那么多次让他离罗坎言那货远点,他倒好,倒是天天带着罗坎言那孩玩的挺开心,结果呢?他闭关十年出来之后呢?罗坎言那货忌惮他忌惮的要死要活,他还非要贴上去,还真以为罗坎言还是当年的那个小孩啊……真是脑子有问题……”
齐硫城一边使劲地骂一边用手使劲地揉眼睛,看起来似是仍旧心有不甘,云伯里的死几乎成了他的一块心病,每每当提起类似于天才的话题时时他总会想起对方。
同时,他永远也不会理解云伯里对于罗坎言的情感。
说实话,季云泽也不理解,但他大概可以猜测这种心态的由来。
在云伯里闭关之前,或许罗坎言和他之间的关系的确不错,两人的年龄仅仅相差四岁,在幼时能玩在一起也不算稀奇。
加上这些日子里的相处,他其实能从齐影和云伯里的性格上找到不少共同点,内敛温顺而又谦卑,和来自其他家族皇室亲卫的性格大有不同,季云泽也无法说这究竟是好是坏,但多半和齐家的教养方式有莫大的关系。
诚然,齐硫城是个意外,不过他作为齐哲修的侄子,到底和其他两人的情况不同,加上本人也并非逆来顺受的性格,旁人越是试图管教,他便越是偏激执拗,于是在性格上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在他们成为皇室亲卫之前,生活的环境大体都是很封闭的,除了修炼便是修炼,在齐家这种家族里恐怕连睡觉的时间都不会有太多。
这种条件下,陪伴着云伯里的人除了齐影和齐硫城,恐怕也就只剩下从小住在拜星宫的罗坎言。
因为齐哲修公爵身份的缘故,年少时的两人来往便也日渐频繁。
加上另一方面,齐影大他七岁,和他年龄相仿的齐硫城又太能闹腾,在拜星宫里同样没什么玩伴的罗坎言反倒成了和云伯里在一起玩的最佳人选。
可能云伯里也无法想象,当十年后的某一天,闭关结束的他重新见到罗坎言后,当年那个幼稚的跟在他身后的小孩已经成了个十足的,动不动就囚禁人的变态。
‘呵呵呵呵……’
季云泽只想冷笑,但他看见齐硫城这么伤心难过便还是憋住了。
“别难过了……就当云伯里识人不清……除了罗坎言,还有温格呢……不论怎样我们的敌人还有很多,你得支棱起来啊。”
所幸云伯里还好好的,并没有死。
想到这,季云泽的心里就很是畅快,甚至他都想笑,但看到齐硫城那么可怜,只好再一次强行忍住。
抛开已经告老还乡的江元宗,这相当于他全盘接手的齐家根基的半壁江山,并且不费一兵一卒。
没有比这更爽的事情了!
但凡当初他拿出圣树结晶的手再犹豫一下,云伯里都要被罗坎言和温格那俩货给害死了。
“但是……伯里小弟属于天才中的天才,比他还要天才的……可能也只有哪个银蓝毛的小子了……要不……”
齐硫城抬头,用又红又有些肿的眼睛看了季云泽一眼。
“要不……你再试试勾引一下他?”
“……”
听到这话,季云泽直接撒开手,也不安慰了,直接将他随手推的一个踉跄。
“你滚,别逼我踹你。”
“不是……我看那小子那么喜欢你,你就不能利用一下吗?你不是一向很会利用人嘛……”
为了打击一个变态而去勾引另一个更厉害的变态,这种蠢事季云泽想都不愿想。
“你哪只眼看到他喜……算了,我不想揍你,你赶紧滚蛋。”
“我这不也是给你提个建议……”
齐硫城用有些可怜的眼神看了季云泽一眼。
“虽然你也很厉害,但在天赋上比云伯里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而且你也没闭关,可能根基会不太稳,加上时间也不够,等你八九年闭关出来后黄花菜都凉了,那个银蓝毛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人了,如果他的确喜欢你的话……”
眼看齐硫城已经乐呵呵的陷入了他自己的想象之中,季云泽也深知对于蹬鼻子上脸的人真的不能有太多同情心。
于是他再也沉不住气般直接用冰凉的两手狠狠抓住了他温热的脖子,引得后者惨叫连连的同时还不忘疯狂求饶。
就连下一层负责巡逻的守卫也不由的被齐硫城的叫声所吸引,以为大敌来临的他们赶忙拿起武器急冲冲地爬上楼梯前来支援,却不想映入眼帘的是这样一幅画面。
“怎么了?怎么了啊?”
看着最先到达上层的守卫们突然退了下来,余下的守卫也有些不明所以。
“嗐,就那样呗,没有敌人。”
有守卫摆了摆手,看起来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那刚刚的叫声是……”
“是公爵大人在掐伯爵大人的脖子。”
另一个守卫将长剑收进剑鞘后有些无奈回答道,末了,又补充了一句:
“我就说,有皇室亲卫在怎么可能会出问题。”
“啊?”
“嗯……可能下手重了点,掐的比较疼……”
又有从台阶上退下来守卫补充道。
“不是……为什么啊?他们不会打起来吧?!”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再说了公爵大人怎么可能和伯爵大人打起来?!不要命啦!只能说懂的都懂。”
先前那个守卫神色微妙,有些模糊其词道,倒是让前者更加好奇了。
只不过到最后,也没有人敢说出个所以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