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风清竹谨慎思索一番，想起此前阿音携友前来调香，便试探性的提议道。
    “倘若眼下无事，不如跟着师叔调配香料？”
    秋翡月眼睛一亮，这个她会啊！
    爹爹作为济世阁弟子，她耳濡目染也被灌输了些医理，想来医道也该万变不离其宗，她重重点头兴致勃勃跟上对方。
    结果来到后院却是傻了眼，风清竹所用香料包括不限于，一应灵草毒草，花瓣根茎，果壳昆虫……
    她只能依稀分辨出几种，余下大多两眼一抹黑。
    风清竹看她瞠目结舌的模样，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一边处理一边给她讲解。
    这些材料的药性和味道，其中炮制流程也分许多种，数量多寡也影响最终效用……
    少女听的不住咂舌心中暗叹，原来师叔还擅长做这些。
    她以为对方学识已算渊博出众，结果了解越多却越是钦佩。
    风清竹所修之道除去调香制药，还有炼器和酿酒，甚至大多孤本残卷，他都有一番独到见解。
    她倾慕的人是这样夺目又出彩，自己这半吊子同他一比，根本就是天上月和地上泥……
    秋翡月为越发和他相处熟稔，所感到欣喜。
    又为二人学识眼界的差异，忍不住深深自卑。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如此前一般，得过且过虚耗时间了。
    即便此生或许同他也是拍马难及，但她至少希望同对方交流时，能听懂对方的学识领域。
    还有那些顾及她的脑中贫瘠，没有畅快道出的言下之意。
    按照她自己的理解，聊个天论个道都无法尽兴，那不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长此以往师叔可能耐心告罄，即便她厚着脸皮凑过去，自己也只是个绣花枕头，一眼就能望到底。
    她想更加的充实自己，想离心中的月亮更近一些。
    秋翡月一边玩命修习，一边随善青往风清竹那跑，少年正好在竹林练剑，她也感觉有些技痒。
    随即拔出林宿音给她的成人礼，一柄细长融了冥铁的佩剑。
    善青当即会意，接住她来势汹汹的剑招，二人所修剑意里，都有几分秋寒玉的痕迹。
    于是不约而同再换破剑诀，又默契的互相拆招破解……
    竹叶被剑气搅的四散纷飞，清隽男子轻踩在竹稍上，为这番精彩打斗奏笛助兴。
    秋翡月顾忌善青身份，又琢磨着二师叔在一旁围观，因此斗到最后便留了分力，勉强和善青打个平手。
    “多谢善师兄指教。”
    少年那双清透眼眸似能看透人心，只无奈笑着对她一拱手。
    “学无前后，达着为先……师妹无需谦让。”
    秋翡月怔愣看着面前少年，就连收剑的动作也是风度翩翩，想来二师叔对他的影响也挺深远。
    她抿了抿唇不知要说什么，只能小心传音过去：“还请师兄看破不说破……”
    善青闻言略微一怔，随即跟着传音回去：“倒是为兄鲁莽了，以后定然三思后行。”
    师兄如此好说话，反而显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小姑娘受不住的脸色涨红，只能讪笑着尴尬收剑。
    风清竹身姿轻盈飘然落地，对着二人欣慰颔首：“不错，未料月月剑术也这般出众。”
    她想到此前被娘亲磨砺的岁月，竟难得生出一丝庆幸感激，还得稳住心绪干巴巴回应。
    “师叔谬赞了，只是翡月有幸能得娘亲真传，实在算不得什么……”
    对方却摇了摇头辩驳道：“此言差矣，空有宝山而不得用之人，世间不知凡几，你既能练到如此境地，必然下了不少功夫。”
    秋翡月难得听他如此直白夸赞，只觉耳朵都快被融化，一时也不知要怎么揭过这茬。
    善青余光瞟到她血玉似的耳垂，当即心思电转明悟几分。
    “师妹想必方才有些劳累，善青先带她去休息。”
    话落给她一个关切眼神，秋翡月连忙顺着师兄递过的台阶点头。
    风清竹露出自责神情，转身去给几人斟茶。
    善青脚步稍微落后，眼底闪过一抹隐忧。
    直到整日功课结束后，他将秋翡月送到山脚，这才再三斟酌犹豫开口。
    “师妹日后，还是尽量收敛些吧……”
    秋翡月神情有一瞬的空白，随即心中升起强烈恐惧，善师兄是看出了端倪！？
    少年见她陡然苍白的脸色，张了张口有些不落忍，连忙仔细解释道。
    “师兄没有责怪之意，二师伯那样的人物，对他芳心暗许的女修也不少，只是他乃箭竹化形，对男女情爱也从未通窍，你若不能遮蔽收敛，迟早动摇修道之心。”
    秋翡月这才明白对方顾虑和提点，师兄是担心她执念太过，也让她明白二师叔的特殊之处……
    只是自己从未奢想过，那谪仙似的二师叔，会对她能有所回应。
    她抿唇对善青端正一礼，而后轻声回复道。
    “多谢师兄提点，只是我从未想过修成正果，如今这样便已极好，师兄可否……勿要透露给二师叔？”
    少女慕艾又怯懦，善青茫然张了张嘴，也不知要如何再劝了。
    倘若这便是她的情劫，外人定然无法插手。
    “你有分寸便好，师兄不会多舌生事的。”
    秋翡月目送对方身影远去后，这才沉默回到自己小屋。
    秋寒玉见她神态有些不对劲，跟着入内关上门扉：“被谁欺负了？我去帮你收拾！”
    她眨了眨眼，看向别扭表达关切的娘亲，还未开口便忽而有泪落下。
    娘亲……女儿喜欢上了一个，永远也不可能有回应的人。
    她终将心中哀愁和无望，给全数咽了回去，只是抹过通红眼睫闷声道。
    “功课太难了，好多关窍都看不懂……”
    对方抿唇沉默好几息，这才转身留下不情不愿一句话。
    “我去把你爹带来。”
    能让娘亲如此大度割爱，她骤然感觉心中似乎也没那么难过了。
    有什么关系呢，她还有这么疼爱自己的爹娘，便是情路坎坷了些又何妨？
    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她也不能即要又要还要，修士切忌贪嗔痴慢疑，此五毒她定然不能将自己深陷。
    席文瑾随秋寒玉过来时，秋翡月已经调整好状态。
    她确实功课疑虑存了不少，便也听着对方轻声慢语，详细讲解好几个时辰。
    次日天光大亮，秋翡月推开屋门迎着晨光。
    她或许不能太频繁去竹林了，连善师兄都能看出一二，倘若自己不能做到心绪内敛，往后又如何光明正大和他相处呢。
    秋翡月深吸口气压下妄念，迈步去了藏书阁。
    那少女来的突然，消失的也有些突兀，却没在风清竹那掀起半点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