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击溃
    但她看到许清的神情严峻，就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可能会超乎自己的想象，事关整场战局。
    篁岭军的人虽然不解三小姐为何要大伙在这个荒凉的山头上收拢阵型，但大部分人都选择相信杨家，按照许清的吩咐，在山林里砍出一块空地。
    身强体壮，没有受过伤的士兵排列在外，把盾牌插入地面少许，形成了铁桶式的防御。
    其余军卒待在圈内，拿着长矛和弓箭蓄势待发。
    “姐夫，为何要龟缩在这里，难道我们不救姐姐了吗？”
    杨彩云看着周围的阵势，有些焦急的望了一眼山脉前，那儿正是杨纤凝被围困的地方。
    看着许清调集的军队完全没有发动反攻的计划，小心脏在砰砰直跳。
    此刻，不远处的茫茫林海像是被山风拨动，莎莎的抖动起来。
    许清一早就注意到的山动，更是随着山林的奇异声响，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多，越来越杂。
    最后，在无数人惊骇的眼瞳中，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废寝走兽，爬虫毒蛇冲了出来。
    ……
    秦岭山脉下，辽军帅帐前。
    萧崇目视着前方不远处的主战场，即便那里血流成河，到处都堆满了残肢断臂和尸躯的，他也神色淡然，不发一言。
    早年的他，曾在率领辽军进攻篁岭关时，将消灭杨家作为首要目标。
    在那时候的自己看来，齐国之所以能在南方苟延残喘撑到现在，完全是因为杨家霸占了篁岭关这处地形，利用先前积攒下来的威望固守顽抗。
    如果杨家人死绝了，齐国北地的汉人就等同于失去了主心骨，会陷入恐慌，失去战力。
    正因如此，他才会把攻上秦岭的大部分辽军都调了过来，对杨家铁骑形成了数道包围圈，力图将这一代的杨家家主围杀在这儿。
    只是……
    即便自己将要围杀杨家，兵临历代契丹皇帝心心念念的京城城下，他心中也无太多的波澜。
    白莲教迟迟未曾回信，难道这群狂热信徒真愿意冒着有违天命的风险，看着齐国陷落，落入契丹人之手吗？“王爷，杨家铁骑的所有退路都被堵死，基本都已被打下了马匹，仅余百人左右……要不要让我出战，将精疲力竭的杨家将领拿下。”
    撒八看到杨姓宿敌已被大军牢牢牵制在了阵前，心中的战意不断升起。
    杀了杨家将领，就能将这场无意义的缠斗尽快结束，而且他自己也有些好奇，这些杨家女娃继承的将领之职，是否还如先辈那般勇猛。
    “撒八，杨家二女天生神力，杨家长女勇冠三军……你没看到这二人仅靠着三千骑，就能在数万人的围攻下硬抗到现在吗？”
    虽然撒八也是同样勇武的悍将，在契丹人内没有敌手，可萧崇不想自己的安排出现任何的纰漏。
    齐国京城的攻城战将会是重中之重，即便在此用千名士兵的性命去消磨杨家姐妹的体力，等到对面力竭而亡，他也不想让撒八冒险迎敌。
    毕竟撒八可是攻城计划中的主力，需要用其攻破齐军坚固的据点。
    二人简单的交谈之后，忽有一名传信的骑兵绕过前方战场，顺着侧翼跑到了萧崇的身前。
    他刚一到达，就跪地上报道：“亲王，各个山峰留守的部队出了些问题，您吩咐他们每隔一炷香的时间都要生烟确定安全，可……已经到了约定的时间，各个山头都没有信息传出。”
    萧崇微微一愣，蹩起了眉头。
    预警的烽烟，主要是为了防止齐军反击，方便支援。
    可他实在想象不到，被击垮赶到京城的齐军，怎么能在同一时间内分兵多处，抢下这么多的山头？
    到底是哪里出了变数？正当萧崇感到不可思议时，一只浑身长着墨绿色羽毛的鸟类率先冲出密林，朝着辽军死死撞去。
    它尖利的叫声划破天空，让周围的辽军措不及防，面容惊骇的看着这场景。
    紧随其后的，是各种各样的飞禽穿林而出，用极为血腥的方式，一头撞死在了周围的士兵身上。
    从未见过此等画面的辽军被吓得乱了阵脚，使靠近秦岭山脉的阵线上出现了规模不小的骚动。
    “稳住阵型！优先解决里面的齐军！”
    负责指挥此处的百夫长可不想被亲王问责，在看到来袭的是一部分鸟禽后，他的内心虽有些惊诧，但仍然维持着镇定之色。
    但让他张大嘴巴，完全没有预想过的情况是，山上那茂密的林子里，很快有了巨大且杂碎的声响。
    当野猪与狮虎同时出现在他的视界中，这名百夫长一度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报！侧翼受袭……”
    “报！中军受袭……”
    “报……”
    无数野兽飞禽的加入，使得有条不紊的歼灭战衍变成了纷乱的战局。
    原本还在围困齐军的辽军各部，开始人人自危，被迫与这些凶猛嗜血的野兽交战。
    他们完全不懂得，惧怕人群的野兽为何会一窝蜂的出现在这里，朝着自己袭来。
    远远望去，整个秦岭的山脉几乎都被黑压压的兽群遮掩，像潮水般向着辽军铺去……饶是辽军号称有数十万之众，也无法阻挡这茫茫多的数量。
    站在帅帐的萧崇，就亲眼目睹着辽军接连遭受重创，即将到手的胜利开始远去。
    身为副将的撒八，马上看出了这些野兽似是受到了不知名力量的指使，利用自身的数量优势冲破了辽军的军阵，直接将位列前阵的数支部队淹没。
    再这样下去，它们很快就会抵达中军的中心，威胁到主帅的安危。
    眼下看来，让原先打头阵的部队负责断后，是最好的选择。
    “亲王，前方的形势急转直下，不如我们先退到篁岭关内，再做打算吧。”
    “哈……哈哈哈！”
    萧崇面对撒八的劝导，没有丝毫的回应，反倒是仰天大笑，将辽帝赐予他的亲王发冠都笑倒在地。
    在撒八低头为他捡王冠时，萧崇喃喃自语道：“迟了，一切都迟了……原以为那些人对此无能为力，原来他们早就做足了准备。”
    作为天璇星君的顶头上司，萧崇自然明白这驱使野兽的特异功能是天璇星君与生俱来的本领。可他完全没有想过，天璇星君的异能竟然能影响的如此深远，直接将半个秦岭地带覆盖，将内里的所有野兽生物驱赶向辽军方向。
    被驱使的野兽会被那股奇特的力量诱引发狂，展现出非凡的战斗能力。
    自己精心筹备，集结出来的大军已经在这些野兽冲击下，出现崩溃的势头了……即便将部分军队撤回篁岭关，也需要数月的调整才能恢复战力。
    齐国的京城则会在各个地方军的援助下更为稳固，至此，掏空国力谋求一战的结果已能预见到结局。
    ……
    皇宫大殿，朝会。
    群臣排列站好，前方传下来的军情犹如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了层层巨浪。
    大臣们的脸上都被难以置信的表情所取代，瞪圆了双目，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惊愕，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辽军，退却了？还主动派人递上了议和的提案？”
    最后还是兵部大臣尉迟齐率先反应过来，将这八百里急报看了一遍又一遍，确认上面信息的真伪。
    待看到军情上说许清如有神助，在城门口集结了一两百名士兵，予以辽军重创后，他的面色变得极其古怪，觉得自己生来了解的一切常识都被广平侯颠覆了。
    其余的大臣们也在交头接耳，谈论声中充满了震惊与疑惑，试图从彼此的口中寻找一些解释，但得到的都只是困惑与混乱。
    “真是奇怪，萧崇手握八十万，在秦岭击败了镇南忠武军，围困了杨纤凝的亲军铁骑，怎么会在一夜之间败走退兵，还主动递上了降书？”
    一名御史费解的问道：“连我这种不懂兵法的人，也知道辽军占尽了上风，他怎会……”
    其余人纷纷点头应和，毕竟众人都在昨夜被圣上派来的太监唤醒，全部赶到大殿里商议对策。
    如果不是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圣人怎会做出如此举动？
    而且昨日的军情显示，在秦岭一战中，经辽军消灭击溃的齐国军队有十万之数。这些败退至京城的军队加上禁军和五城兵马司，都不如辽军的一个侧翼部队人多。
    但广平侯许清怎么能利用两百人在一夜之间挽回败势，击垮辽军的？就算辽军挨个跪下让广平侯这二百人砍脖子，刀卷刃了都砍不完吧。
    “已有数支部队勘测了秦岭战场的情况，证明那里的辽军留下了数之不尽的尸体，足有十万众……据赶去的斥候回报，说那里恶臭熏天，经久不散。”
    “这……”
    尉迟齐与其他大臣不同，亲自领兵打过仗的他清楚，辽国丢下了众多尸体败逃，足以说明他们是真真切切吃了败仗。
    其他大臣本想继续问些细节，清楚这场仗是如何打的，皇座帘幕前的莲华君轻咳一声，叫停了众人的议论。
    “肃静。”
    群臣见到真正的主子发话，自然不敢再说什么，全都在同一时间弯下腰身，对着女帝所坐的龙椅行礼。
    这一次，女帝并没有让莲华君代为传话，而是用清灵的嗓音淡淡问道：“广平侯回来了吗？”
    “回陛下，广平侯经过一夜浴血奋战，带着满身伤痕回府了……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杨氏的三位姐妹，都住进了广平侯府。”
    许太后原本的面色如常，即便是听到许清克敌制胜，赢得了这场不可思议的战争时，都没有多余的神色显露在外。
    可当她听到杨家的三位姐妹也住进了侯府，在府内歇养时，蹙着眉头没有说话。
    因为女帝的沉默，大殿的气氛有些压抑。
    过了片刻，上方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
    “等广平侯养好伤，命他来宫里请安。”
    ……
    秦岭之战过了三日，许清才逐渐从那种精疲力竭的感觉中恢复过来。
    他完全无法想象，自己怎么能从那无尽的兽群中活过一条命。
    虽然天璇星君召唤的兽群没有对自己那临时搭建的营地发起进攻，但那些满目赤红，不管不顾的野兽越着盾牌与长矛向前狂奔，着实让在场的所有人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侥幸的是，许清这队人马因为巧妙的占据了山头，得以避开大多数量的野兽，活到了最后。
    留有余力的众人，还赶到了前方的战场上，接应了活下来的杨纤凝和杨家铁骑。
    这场战争，也因此逆转，从齐军的败退变成了惨胜。
    当然，辽军付出的代价已不能用惨烈形容，从承轩坊递来的情报来看，辽国上下举国哗然，完全不敢相信萧崇指挥的部队能打成这样。
    数位大臣已在上京城内发起弹劾，要求剥夺萧崇前线的军权，要求其进京请罪。
    就连先前信任支持对方的辽帝，也不得不应下了这条奏折，派了使者赶往军营。
    至于接下来的事情，许清就算想了解也没有精力去了解了，因为宫里的太监在不断催促他赶去皇宫给圣上请安，但府中的情势，怎么看都不太安宁。
    “少爷，四少奶奶求见。”
    因为那日沾染的血污实在太多，许清想好好擦洗下身子，就命小环在大白天烧起了水，给自己沐浴擦身。
    结果好巧不巧，连续三日都没有动静的院子，竟然引来了一位贵客拜访。
    许清本想让秦疏影到后院的主厅，晚些时候再过去找她，但想到二人彼此之间的关系，好像不用在乎太多的男女之别。
    “让她进来吧。”
    “是。”
    小环隔着屏风，红着脸看了少爷的轮廓一眼，就啪嗒啪嗒的跑到了院门口，拉开了门栓。
    秦疏影穿着红色的衣裙站在那儿，瑶鼻樱唇，柳眉杏眼，身上的彩衣金钗甚是艳丽，极为夺目。
    她朝着这小丫鬟微微一笑，用甜美动听的嗓音说道：“小环真是懂事能干，我看的都满心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