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忠诚和杨不凡同时停下了脚步。
杨不凡快步奔到床边,抓起男子的脉搏把了片刻。
又翻起男子的眼皮看了看,然后对关忠诚说:
“老爷,此时我不方便离开,麻烦您吩咐人端碗温水过来。”
关忠诚知道此人就快醒了,听了杨不凡的话,快步离去。
不一会儿,他亲自端着一碗温水再次进了房间。
杨不凡将男子扶起来,背后用两只枕头靠着,用汤匙喂他喝水。
男子似乎是渴坏了,一口接一口的喝着,不一会儿,一碗水就喝了个精光。
与此同时,他慢慢睁开了双眼。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少年郞。
此人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稚嫩中透露出刚毅,眼神坚定。
但此刻看着他时却是笑得眉眼弯弯,看起来极为开心。
还没容他开口,少年就欣喜地道:
“先生,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不枉我昨晚给你取子弹,又喂药守了一夜,太好了......”
男人听了少年的话,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是你......救了我?”
他的声音嘶哑,低沉,若不是杨不凡耳力好,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对啊,先生,你昨晚攀上我们的船想爬上来,所以我们就救了你,不过,你为什么会受枪伤啊?”
杨不凡问道。
一旁的关忠诚没有说话,也期待着男子的回答。
男人突然感觉室内还有他人,稍稍侧头,便看见一个身材修长的中年男子站立在屋内。
他保养得极好的脸上没有一丝皱纹,看不出他的实际年龄。
但他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身上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令人无法忽视。
男人望着关忠诚,问道:
“多谢阁下救了我,不知阁下是?”
声音仍然很低,但关忠诚却是听清了。
关忠诚对他抱拳一笑,道:
“在下姓关,上江人氏,商人。”
关忠诚回答了男人的提问,转而问他:
“不知先生又是何人,姓甚名谁?为何中了枪伤掉入江中?”
男人望望关忠诚,又望望杨不凡,似乎在等着杨不凡介绍自己。
杨不凡只得说:
“大叔,这位是我们的东家老爷,我是他府上的下人,懂些医术,我姓杨,叫不凡。”
男人的眼睛在关忠诚和杨不凡身上转来转去,却并不回答关忠诚的问话,而是问杨不凡:
“杨大夫,不知你为何要救我?你们不怕惹祸上身?”
杨不凡看了一眼关忠诚,道:
“我是医者,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再说了,咱们不都是中国人嘛......”
男人听了杨不凡那句“都是中国人”,心情突然激动起来。
他抓住杨不凡的手,急切地说:
“对对对,咱们都是中国人,所以应该团结起来,共同对付小日本......”
他的这番话算是间接承认了他跟日本人是敌对的。
其实就算他不承认,关忠诚等人也猜到了,他们现在只是不知道此人究竟属于哪方阵营。
“若不是我们昨日亲眼看见日本人对着江面扫射,后来又见到你欲爬上我们的船,猜到你应该就是昨日那些日本人寻找之人,我们也不敢随意救你。”
关忠诚道。
“你们昨晚看见我跳江了?”男子问。
“我们离得远,没看清,但日本人拿着枪往江面扫射却是看得一清二楚的。”关忠诚道。
紧接着,他将昨晚他落水后发生的事情简单跟他说了一下,最后关忠诚说:
“我猜后来在岸上吸引日本人注意的肯定是你的同伴吧?
要不然,日本人昨晚如果继续搜船,你怎么也没办法隐藏了......”
男人听昨晚是有人在岸上引开敌人注意后才让他有机会活命,眼中突然有泪,他哽咽着:
“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
关忠诚知道男人嘴里的“他”定是昨晚在岸上引开日本人的那个,心里也替男人惋惜。
“你的同伴既然愿意舍命帮你,可见你在他心中的位置很重要。
还好你撑过了昨晚,醒过来了, 这倒也没辜负你同伴的心意......”
杨不凡道。
男人哽咽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问杨不凡:
“杨大夫,请问现在几点了?此处是哪里?”
关忠诚掏出怀表看了一眼,说:
“此时是八月三十号上午九点一刻......”
“八月三十号、八月三十号......”
男子一遍遍地重复着,突然很是焦急。
“那此地是哪里,离武昌城有多远?”
杨不凡回答道:
“此地还是昨日你落水的那个码头啊,不过离你昨日落水之处约有二里地,离岸尚远。
我们昨日才到此地,不知目前城里的情况,所以将船舶的有些远.....”
“那还好、那还好......”
男子听闻自己离城并不算太远,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他就挪动身体,准备起床。
可是,他刚动了一下右腿,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不由得令他倒抽一口凉气。
“你想干什么?你不想要这条腿啦?”
杨不凡赶紧按住了他。
“你的右腿中弹了,我昨晚帮你把子弹取出来了,但现在伤势未愈,你不能乱动......”
“可我、我、我必须离开......”
男子疼得脸上冒出了汗珠,但他仍坚持说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