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萧家是朝廷的中流砥柱,除去萧家人,执政根基必然不稳,朝廷必将大乱。她深知自己两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弟弟,正在暗中图谋不轨,便多次严词警告不能坏了大皇子的好事。
“姐,我乃朝廷二品大员,心中岂能无江山社稷?无法度?”
妫龟年举手拍拍自己胸脯,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妫龟年,这样最好。你要记住,如若让我抓住你和二弟欲图谋对大皇子将来继承的江山不轨之事,休怪我这个当姐姐的六亲不认。”
贵妃娘娘的耐心快要被恐惧磨没了,忍不住声色俱厉。
“那姐,边军事件,您还要不要听了?”
声音有些沙哑,妫龟年的喉咙因恐惧而紧绷着。
他可不相信姐姐只是说说,她这回可当真的了。想当年,姐姐弄死那些婴孩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该吃吃该喝喝,该听曲唱戏就去听曲唱戏,压根就不去管那些哭得死去活来、撕心裂肺嫔妃们的嘴脸。
妫龟年很佩服姐姐一手血腥味,一手风轻云淡地端着龙井,淡定怡然品茗的那种心态。
他要仿效姐姐,为妫家立足于朝廷拼一把。
“说吧!”
贵妃娘娘端起架子,拖曳着逶迤捻金银丝线绣花燕莎长裙,摆动着玫瑰水晶并湛蓝翡翠修翅玉鸾步摇,盈盈款款地走回坐榻处。
“姐——”
“住嘴!”没容妫龟年接着往下说,贵妃就瞪目喝住他,“妫龟年,在后宫只有贵妃娘娘,没有姐姐。”
妫曦宓表情严厉得近乎于冷酷,妫龟年再次感觉到浑身冷飕飕的。
不能再给弟弟笑脸了,弟弟就是一个看不出火候、总想越着锅台上炕的那么一个主。
站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妫龟年眼角瞥瞥姐姐,满眼都是怨恨。
“是,贵妃娘娘。”妫龟年声音明显颓废下来,“从驻守云中城的大军那边来了五名边军,口口声声有紧急军情要报给大师,进到书房后,被王府一个护卫识破。他们假传军情,欲绑架萧岁寒,结果动起手来,他们被擒获,萧岁寒连问都没问,就把边军的头砍下来挂在城门口示众。”
“仅凭五名边军就想绑架朔北边军大帅,这也太儿戏了吧?”妫曦宓腾地直起身子,嘴角牵起一抹轻浅的嗤笑,“就是五十名边军也不可能绑走萧岁寒。”
“贵妃娘娘,单凭实力,五名边军深入到戒备森严的王府是不太可能绑走萧岁寒,但他们是携带能把萧岁寒制服的东西来的。”妫龟年抬眼看看姐姐,发现姐姐正在抬眸聆听,“边军装军情的锦筒里设置了机关,盖子一开,就会喷出迷药。他们打算趁其防范疏漏,将萧岁寒迷晕,控制了他,就等于控制了王府,任何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结果,他们还是失算了,脑袋被砍下来。”贵妃娘娘急忙替弟弟说道。
语气里透出一抹幸灾乐祸的情绪。
听了姐姐这话,妫龟年心里很不是滋味。
“萧岁寒爱兵如子,在整个大周国是出了名的,要不怎么萧家军骁勇善战,无往而不胜!可那几个边军为什么要豁出去命去绑架自己的大帅呢?”
“据报,说是为了驻守云中城的那个曹承玉将军,那几个边军是他的亲兵。另据报,曹承玉已经失踪了,极有可能被什么人绑架。但边军对外放出的消息是,曹承玉染了重病,被隔离在军营里,军中一切事物皆有副将杨嘉元负责。近日,萧岁寒派世子萧云灏前往云中城,或是想稳定军心。”
妫曦宓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弟弟。
“妫龟年,我可听说云中城阿达拉酒行掌柜的被人打得很惨,满口牙都被打掉,嘴唇也豁了,无奈只得跑回京城治病。我还听说这个无牙的小子有个姐姐跟你有什么瓜葛,死缠着你给她弟弟报仇,而你也想把失去的面子赚回来。因为在大周国,天下人尽知,阿达拉酒行是妫家开的,打酒行掌柜的,就等于打了妫家人的脸,这个面子总要找回来。”
妫龟年有点紧张,紧得喘不过气来,似乎姐姐知道一些什么,否则她不会提起这件看起来跟边军事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
“贵妃娘娘,这件事的确有,但我也只是敷衍那个娘们。您想想,京城与云中城远隔千山万水,我就是想把面子赚回来,那也是鞭长莫及啊!”
“那个被打掉牙的家伙能尽快返回京城,你自然也能把手尽快伸到云中城,否则妫家酒行的酒是从空中飞过去的?”
妫曦宓才不想听弟弟狡辩,眯起黛染双眸,别有意味地看着他。
“贵妃娘娘,那不是,那不是……我就是想给那个娘们出这口气,我也得先知道是谁打了她弟弟不是?他弟弟都不知道是谁打的他,我又怎么知道那个人是谁呢?”
说得像是那么回事似的,妫龟年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
妫曦宓慵懒地移动了一下身体,一脸怀疑地望着想掩饰却不知道该怎么掩饰的弟弟。
她心想:“就这副担不起大梁的德行,还要与萧家抗衡,都不用针尖对麦芒,胜败已分。”
暗说她应该帮助自己弟弟搞垮并削弱萧家在朝廷中如日中天的势力,但她那么做,势必毁了大皇子的未来基业。
即便大皇子能顺利当上太子,最后继承皇位,掌控的也是人心不稳、一盘散沙的朝廷,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景象。
“妫龟年,如果你认为什么都能瞒过我,那你就是病得无可救药了。”妫曦宓嘤咛一声,像以前一样,弟弟完全抓不住重点,她起身一边用家常口吻说话,一边往弟弟站立的地方袅袅娜娜走过去,“妫龟年,我之所以端出你极力想隐藏的那个牙被打掉的家伙,就说明我知道了一切事实。我只是想知道曹承玉失踪是不是你背后搞得鬼,现在你不用回答了,我已经知道答案了,是你把曹承玉的行踪出卖给了敌人,而边军事件则是敌人导演的后续事件。”
姐姐的话令妫龟年大感吃惊,姐姐居然知道了一切事实。
妫曦宓伸手触摸着弟弟的面颊,就像抚摸喜欢的婴孩那样,纤柔的手指划过柔细的黑丝,温热如血。
这一刻,如此温馨,似乎弟弟无论干过什么,都无足轻重,毕竟血浓于水,他们两人是亲姐弟。
“啪”,脆响在房间四壁激荡,没等妫龟年回过神来,“啪”,又一声脆响陡然腾起,两声脆响把贵妃娘娘身上的暴戾之气尽情释放。
妫龟年则被打得踉跄一下,他都没瞧清楚掴来的手掌,头重重地撞在镶嵌着珠宝翡翠的楠木屏风上,他双手一动,扶住屏风,没有跌倒。
怒火积压在妫曦宓心底已经多时了,再不释放,会把她自己烧死。
妫龟年两颊发红,火辣作痛,还有点发晕。
显然,当弟弟的大为震惊,身为贵妃娘娘的姐姐居然能动粗,他那比较白皙的肌肤已经开始泛红,力道触及面颊部分好像肿起来了。
妫龟年双手呆呆地抚着脸颊,眼神里迷惑茫然恐惧交织,不安地望着满脸暴戾之气的姐姐,令他一头雾水的是,姐姐嘴角挂着一抹温软的微笑,远黛黑眸烟波渺渺,柔顺滑溜的黑发散发着淡淡的香味,紫红玫瑰香紧身袍袖上衣,下罩翡翠绿纱散花裙,腰间金丝软带,头插水晶翡翠玉龙凤钗,他怎么也难把眼前的贵妃娘娘与充满了暴戾之气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这个火辣辣的玩笑它委实不好玩。
“妫龟年,你真想跟我作对吗?”猛然间,这句话从贵妃娘娘嘴里炸出来,仿佛她无法包容怒气,随手拿起肘边一个酒壶,却发现是空的,便狠狠将之朝弟弟摔去,“我再次警告你,你如若敢把我说的话当成了耳边风,我割了你的耳朵。再敢信口雌黄,我拔了你的舌头。”
语气异常尖锐,像刺一样。
姐姐那充满了威胁的口吻和过于轻慢的态度,让妫龟山心里顿时产生了恨。一时间,他什么也没说,忍下了。
明白人不往火盆上浇油,他一边用手揉搓着辣疼的脸蛋,一边四下环顾,想再倒杯酒,缓解一下糟糕的心情和情绪,然而他很失望。
“贵妃娘娘,当弟弟的实在不明白,你不让我们动萧岁寒,说是为了大周国的江山社稷,那你为什么对他们下手呢?”
半晌,还是妫龟年打破了沉寂,一脸怀疑地眯眼看着姐姐。
一瞬,贵妃娘娘眼睛即时瞪得老大,脸色发紫,惊得她差一点说不出话来。
“你胡说什么?”弟弟的话显然令姐姐大为震惊,她满脸通红,既惊又恼,直喘粗气,“我……我下什么手了?”
“贵妇娘娘,我得到确切消息,两个月前那个幽州王府二王子失足落马,不是您的杰作吗?”
弟弟轻巧地说的话,犹如一块巨石,晴天霹雳一般砸向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