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
大多数童生依旧在苦思冥想、绞尽脑汁,苦写着第一篇八股文。
大宗师为何要出如此难的命题?
“子曰学而全章”
太难了吧。
根本无从下手。
也不知道大宗师是如何想的,竟直接从全篇入手,你哪怕择其中一句也可以啊。
这太难太难了。
“砰”
一个瘦高的中年童生,直接昏厥了过去。
“西厢三排八舍童生付禾昏迷。”
随着一个八品文官的吆喝,几个卫士已是匆忙把那个中年瘦弱童生抬了出去。
“大人,此人手脚滚烫,应该是受了风寒。”
监考的官员叹息一声,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抬下去吧。”
这样的情况,每年都会出现几例,他已经麻木了。
很快,那个昏迷的中年童生便被抬了出去。
周围学子见到这一幕,均是摇头感叹。
此人今年院试算完了。
虽说少了一名竞争对手,可他们并没有感到丝毫的轻松。
因为今年的考题,实在太难了。
真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够破题成功。
此时,西厢一排六舍。
赵麟已经开始写第二篇文章了。
这一篇是截命题。
“循天顺人力寡令行”
这个命题既有《中庸》中的一句,也包含了《韩非子》中的一句话。
截取了两个不同的思想学说,放到了一起。
当看到这个命题的时候,不少童生都大为震惊。
这……大宗师不是最为鄙视法家的学说吗?
可他为何要在考试中还要用韩非子的学说,还要把它和儒家思想放到了一起,组成为一个命题。
这……大宗师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不少人已经开始揣测大宗师的用意了。
赵麟看到之后,也是大为惊诧,这第二道命题,果然出了法家的学说。
要知道这些时日,疯道人师父一直教导他学习大周六典、大周律例的。
在讲授的过程中,还不时讲授一些法家的思想、主张。
让他对内法外儒,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同时,在学习的过程中,他也逐渐把儒法的思想逐渐糅合,两者互济,形成了全新的认知。
以至于他看到第二道命题后,非但没有感到疑惑、陌生,心中反而升起一股跃跃欲试。
脑海中一篇八股文章,直接开始成形。
赵麟并未思考太长时间,便开始了动笔。
疯道人师父对他严加教导的好处,再次凸显出来。
破起这个命题,轻而易举。
一篇颇有气势的文章,在他笔下开始逐渐形成。
他正全神贯注写文章的时候,几个官员缓步轻声走到了他的考舍前。
为首之人不是旁人,正是大宗师林世海。
他一眼便看到了正奋笔疾书的赵麟。
看到他桌面上那誊写好的第一篇文章后,他目露异色。
要知道绝大多数人,还在苦思冥想第一篇,他不但完成了,而且已开始了第二篇八股。
看样子,第二篇业已到了束股了。
那这小子岂不是只花费了三分之一的时间,就要完成所有的考试内容。
此时的林世海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的题太简单了。
想到这,他已缓步走到了赵麟的考舍前。
其他几个官员,神色中露出异色,不过却没有跟上。
若他们都过去,会给考生带来更大的压力,从而影响他们的考试。
二是大宗师似乎很关注文曲星,无论是想关照他,还是想拿捏那小子,他们都不便插手。
此时,赵麟最后一笔落笔,终于完成了束股。
第二篇结束。
再检查一番,就可以誊写了。
如此一来,院试的正试,就剩一首试帖诗了。
他刚松口气,只感到案桌光线一黯,一道熟悉的身影来到了他的近前。
“大……宗师。”
赵麟看清来人后,诧然一惊,忙站起身躬身一礼。
“两篇都结束了?”
林世海微微颔首,温和询问道。
“是的,第二篇就剩誊写了。除此之外,还有一篇试帖诗。”
赵麟如实道。
当然,谁都知道试帖诗对他而言,就如喝凉白开那般简单。
大宗师林世海装作不经意拿起他第一篇的文章。
谁知,仅仅是第一眼,就被其破题给吸引住了。
忍不住直接继续往下看。
作为一个二甲进士出身的大儒,林世海看过的好文章何其的多。
可他现在看到这篇童生的文章后,心中却是泛起惊涛骇浪。
好文章,此篇文章别说在院试了,恐怕就算在乡试,也能轻而易举被选中。
当然,虽然心中惊喜不已,可他为官多年,涵养功夫相当了得。
别说赵麟看不出来,就算不远处那几个官场老油条都看不出他的神色变化。
林世海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后,再次点了点头,又拿起了第二篇的草稿。
果然,这第二篇依旧带给了耳目一新的惊艳感。
而且,在这篇文章中,竟有很多的观点与自己的想法十分契合。
这让他很是欣慰,这小子不但诗词做的好,文章也写的好。
是个好苗子,好苗子啊。
当林世海放下手中的试卷后,眼神中已是毫不掩饰对这两篇文章的喜爱了:“不错。誊抄完,睡会吧。结束还早呢。”
赵麟听了这话,一下懵了。
睡会?
好吧,可能还真得趴上一个多时辰,考试才能正式结束。
汴州知府、知贡院官见大宗师回来了,忙凑到跟前,笑着询问道。
“大宗师,文曲星的文章怎么样?”
“正如本院断言的那般,其才学宜发解。”林世海一副大感欣慰的模样。
这下,轮到汴州知府、知贡院官两人懵了。
他们很想说,大宗师你对文曲星的断言,好像比这多吧?
怎么就记住这一句了。
其才学宜发解。
若只是这一句话的话,那可是大大的褒奖。
意思是,文曲星现在的才学,就算是乡试,也能取中。
这对于一个童生来说,绝对是天大的褒奖了。
同时,这句话也有另外一层含义,那就是此人院试轻而易举。
好了。
大宗师都发话了,那么文曲星这院试算是走个过场了。
至于其名次,那就要看其真才实学了。
院试分为两场,今天是第一场正试。
阅卷需要一天,发榜单又一天。
也就是说,今天结束后,这些童生至少有两天的休息时间。
为什么是至少呢?
因为有一部分童生,要被黜落,下一次的科考就要等到后年了。
通过正试的童生,才能参加两天后的第二场复试。
这就是整个院试的全部流程。
两篇八股文章完成后,赵麟又仔细检查了数遍,这才松了口气。
“完美。”
轻轻放到书篮,而后他又随手写了一首试帖诗。
这次,他没有“抄”。
用的是他真实诗词水准。
总体感觉,尚佳。
如此一来,他今日的正试算是结束了。
至于其他童生,此时或奋笔疾书,或埋头苦想……
整个考场,不,是整个贡院,唯有一人正在呼呼大睡。
有监考官走过,见此一幕,错愕不已。
同时,又感叹道:不愧是文曲星。
今年的院试,大宗师格外的严厉,出的考题格外的难。
不少童生急得都哭了。
擦干眼泪后,只能继续苦思冥想。
谁曾想,时间刚过一半,文曲星就做完了。
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这小子心态还很好,在贡院都能睡个午觉。
这些监考官感慨了一番之后,只能艳羡一声,蹑手蹑脚走开了。
转眼间,时间到了未时。
正当赵麟睡的正香,有人敲了敲他的桌子。
“文曲星,放头牌了。”
赵麟一愣,瞬间明白了过来。
放头牌的意思,就是第一批交卷的人已经达到了一定数量,可以相约出去了。
不过,贡院外看热闹的人,对于“头牌”,却是褒贬不一。
交卷早,可并不一定是学霸,也可能是学渣。
果然,在这五十个人里,不少人都是哭丧着脸,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唉,实在想不到怎么破题了,干脆胡写了一通。”
“是啊,不知道今年的题,为何出的如此的偏,连法家都主张都有了。”
“大宗师不是最为厌恶法家学说吗?”
赵麟夹杂在这些童生里,听着他们的抱怨和无奈。
同时,他也暗自庆幸。
也幸亏疯道人师父十余日不断的指导,否则他可能看到第二道考题,也会发懵。
虽不至于不知道如何破题,但绝对不会写的如此顺利、完美。
“就等接下来的复试了。”
赵麟心中笃定。
出了仪门,不少人正在贡院外,焦急等待。
当看到头牌数十人出了考场后,不少人都上前询问今年的题如何?
这一幕让赵麟想到了高考结束,校外等待的那些记者。
不过外面等待的人,很快就知道答案。
因为这第一批走出来的童生,大部分都耷拉着脑袋,一副沮丧,欲哭无泪的样子。
很显然,今年的题实在太难了。
这些人要么是放弃了,要么是胡乱写了一通就交了卷。
“咦,那不是文曲星吗?他怎么也交卷交这么早?”
有人突然发现了赵麟的身影。
“今年的题实在太难了,听说文曲星早早就放弃了,在考场睡了大半天了。”
“什么,他……也没考好?那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