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大人,下官先去看望一下安随堂伤势如何,暂且告退。”
“走,梁兄,我陪您一起去看望钦差主使。”
宴席上,不少官绅名流拂袖离去。
留在宴间的,也有不少踌躇不定,想要离开却又不能离开的。
钦差副使、礼部右侍郎翟进,见此情况,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若不是顾及次辅大人交代之事,他根本不会在意这些人的去留。
他是朝廷钦差、是礼部大员,岂会在意这些人的情绪?
不过清醒之后,他终于想到了杨必成交给他的任务,那就是在汴州,多交朋友,拉拢官绅,孤立、监视、探查魏王的一切情况。
若条件成熟,可以罗织罪名,上书弹劾他。
当然,那个小小的秀才赵麟,也绝对不能放过。
谁曾想,因为喝高了,一时大意嘴瓢,竟一下得罪了这么多的汴州官绅名流。
翟进看着离去的众人,脸色极为难看,猛灌了一口酒,心中冷哼不已。
“哼,不识时务,等次辅大人成为首辅,看尔等能否还是如此硬气。”
幸好还有一批人留了下来,不用说这些人官绅名流,定是想通过他攀上次辅大人这棵大树。
其中,那位“致仕”在家张氏家主张坊,眼神最为热切。
汴州李家遭了大祸,这未尝不是他们张家的一次机会。
作为通县的士族,他们张家本来比不过府城的李家。
可如今,却有机会进入这位钦差副使、礼部右侍郎翟大人的法眼,从而通过其攀上内阁次辅杨必成的关系。
“那些人不能聆听翟大人您的教诲,是他们的损失。”
张坊看着翟进,露出毫不掩饰的谄媚、奉承。
哪怕他的年龄,已经能做这位钦差副使的爹了。
可在张坊看来,只要攀上内阁次辅杨必成,那么他的二儿子就能从通县的县尉,擢升到府城。
如此一来,他们张家就能搬迁到府城,从而攀上更多的关系,扩大影响力。
钦差副使、礼部右侍郎的翟进,对于张坊的奉承十分的受用。
“张大人,次辅大人说起你的致仕,还十分的遗憾,说朝廷失去了一位干臣。”
其实,在场诸人都能听得出来,这就是一个客套话。
大周七十二府,除了吏部天官,谁能清楚地记住哪个知府姓甚名甚?
谁知,那张坊却是激动莫名,站起身就差抹眼泪感激涕零了:“多谢次辅大人的挂念,五年前,草民曾有幸陪当时的布政使澹台大人拜会过次辅大人,没想到他竟还记得草民。”
宴会上的官绅,哪个不是人精中的人精,都知道这两人说的都是场面话。
可谁也不会傻乎乎的去揭破。
可以说,继续留在这宴会上的,要么是多少与次辅杨必成有些关系的。
要么就是想要攀附上杨必成的这棵大树的。
否则的话,谁还会留在这里?
不少官绅看到那被弹劾下台的张坊,得到了钦差副使、礼部右侍郎翟进的青睐后,也都心热不已。
一个个开始奉承、讨好,以此增进关系。
翟进面对这些人的讨好,也都和颜悦色,一一回应,从中开始仔细挑选哪些人能够成为棋子。
既然次辅大人与靖王,想要在汴州下一步大棋,那他如今就要挑选一些过河的小卒子。
不要小瞧这些小卒子,他们在关键时刻,可是能起到巨大作用的。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魏王府。
魏王朱麒放下手中笔,十分满意地看着手中的作品。
“吴伴伴,你感觉本王这首秋菊诗词怎么样?”
那位白净微胖的吴总管,仔细欣赏了起来,发出一番啧啧赞叹后,又带着一丝的遗憾。
“殿下,恕奴婢直言冒犯,您这首秋菊诗虽是准传世之作,可与赵公子还差那么一丝。”
谁知,魏王朱麒听到这话,非但没有生气动怒,神色反而十分的欢喜:“哈哈,还是你敢说真话,若是其他人,定又吹捧本王。”
那位微胖的吴总管,哂笑一声:“殿下您这首诗词,也许比不上赵公子的意境,不过却蕴含着一丝的君临天下的气魄,这是赵公子无论如何也比不了的。”
谁知,魏王朱麒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吴伴伴,慎言。”
“奴婢……知错了。”白净微胖的吴总管,忙惶恐躬身道。
魏王朱麒淡淡摆了摆手:“如今不比往昔,三位钦差都在汴州,一切还是谨慎为好。”
“是,殿下。”
朱麒这时,又像似想起了什么:“那位钦差主使安随堂,拒绝了你为向导,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呢?”
微胖白净的吴总管,深吸了一口气,吞吞吐吐道:“他也许……不想牵扯这其中太深吧。”
“那就尊重他的想法吧。”
魏王朱麒无奈苦涩一笑,叹了口气。
果然,深宫出来的人,没有一个易于之辈。
本想与这位司礼监的大太监加深下关系,谁曾想,却被人婉拒了。
与那位靖王相比,除了二皇伯外,他好像没有任何的助力。
这怎能不让他感到忧心、沮丧?
就在这时,魏王府的暗探,突然前来禀报要事。
朱麒作为未来皇位的候选藩王之一,当然有着自己的情报来源。
魏王府的暗探,就是他最为信任的一股力量。
这几日,汴州城又是诸多活动,又是钦差莅临,可谓是风起云涌。
朱麒也就把王府的探子,全部撒到了城中各个街道。
谁曾想,这才第一天,就有大事发生了。
“何事?”
魏王朱麒屏退左右,只留下了白胖吴总管在身边。
“殿下,汴州李家突然被府兵包围了,李家数十子弟,已被押送到了提刑按察司。”
当听到探子禀报的这个消息,无论是魏王朱麒,还是身旁的吴总管,全都震惊当场。
这汴州李家,可是数百年的世家,虽说逐渐没落了,可还是府城有头有脸的望族。
谁曾想,今日竟发生了这样的泼天大祸。
“到底怎么回事?”
朱麒忍不住追问道。
“回殿下,据说是李家封锁了湖心小岛,只供那位钦差副使翟大人游玩,禁止外人进入……”
那探子刚说到这,朱麒已是怒不可遏:“李家该死,那湖心小岛乃是我魏王府的,父王仁慈,向世人开放,以供所有人游玩赏乐,那李家何德何能,敢私自封锁,禁止他人进入?”
一旁的吴总管,也是愤怒附和道:“那李家真是胆大妄为,就算殿下去游玩,也会放开一部分,供游客赏玩,他们算什么东西。”
那探子情商还是十分高的,待魏王发怒之后,便道:“殿下所言极是,那李家自作孽不可活。当时,他们阻挡了钦差主使安随堂进入湖心小岛,而且,还打了他。”
当听到这个消息,朱麒、吴总管不敢置信道:“什么?打了钦差主使安随堂?”
二人错愕过后,便弄明白了怎么回事。
定是那位司礼监大太监,微服游览汴州美景。
而李家自以为攀上了那钦差副使的翟进,便狂妄自大,不小心打了那位大太监。
这还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朱麒心中冷笑不已,如此倒也给他出了一口恶气。
否则,就算没有此事,他也会想办法让李家在汴州丢尽脸面。
“钦差主使安随堂没事吧?”
吴总管小声询问道。
今早上,他魏王殿下之命,本来是为这位钦差主使做向导的。
谁曾想,他却是婉拒了魏王的好意。
现在好了,第一天就被人给打了。
魏王府的密探,听到吴总管的询问,忙回道:“幸好英国公府张公子、文曲星赵案首救下了钦差主使安随堂,所以他才没受到更大的伤害。”
魏王朱麒一听,顿时笑了起来:“哈哈,哪里热闹哪里有他。”
一旁的吴总管却是眼珠一转,他们不是正发愁不知结交这位深宫大太监吗?
这,突破口不就来了吗?
“殿下……”
谁知,还未等吴总管提醒,魏王朱麒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
只见他笑着道:“吴伴伴,本王的这一首诗词,送到赵府去,顺便拉上两车的赏赐。”
“是,殿下。”
吴总管立即躬身领命而去。
湖心小岛。
赵麟、张茂此时正泡在一处温泉之中,享受着这难得的时光。
至于那位司礼监的大太监,他当然不会与他们在一起泡。
两人闭目享受着温泉时候,不觉中也聊到了刚才那位大太监。
“张兄,一直听说宫中太监,多么嚣张跋扈,今日见这位,倒十分随和,稳重啊。”
赵麟忍不住心中的疑惑,笑问道。
谁知,张茂却是笑道:“那是因为这位安随堂与众不同。”
他说到这,便向四周看了看,发现四处无人,便小声道:“这位安随堂,在净身之前,其实是一位举人。”
赵麟听到这话,猛地一怔,惊声道:“什么?举人……”
“嘘,小点声。”张茂笑着道:“你没发现他一来,不像其他太监那般去敲诈索贿,而是去游玩各个士子的活动吗?”
赵麟想到与这位深宫大太监初次见面的场景,似乎还真是如此。
一个喜欢诗词歌赋,参加士子活动的大太监,还真是极为的少见。
“他一个举人……怎么……”
赵麟又忍不住低声八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