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雉。
这个刻在借婆心中最深刻的名字。
就好像阿火的母亲一样,阿火的母亲对自己的儿子阿火施下这样的法术。
结果只要阿火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天,阿火母亲的罪孽就加深一层。
对人来说,盖棺就可以论定,但是对一个灵魂来说,必须等到阎王断定才能论定。
如果说,阿火是吴丽桦的活动罪孽,那么吕后就是她后代们永远的痛。
当年,吕后为了一世的至尊富贵,协助刘邦杀害了许多功臣,甚至在最后还用人彘的酷刑,对待政敌戚夫人,这些罪行换来了她后代的百世贫贱。
为了这些罪孽,吕后被处无间极刑,在地狱不断重复上演着换她被做成人彘的模样,阴风一吹,隔日一切又回复了原状,重新再被处置成人彘。
而她的后代在人世间,则饱受贫贱之苦。
这种连带的贫贱之刑,必须到吕后再次转生为止。
于是,吕后的后代,受不了百世折磨,找上了借婆,希望可以找到方法脱离代代贫贱。
“不可能,这是罪刑。”借婆冷冷地说:“更何况,无间之罪、祸延子孙,并不是我定下的规则,我无权过问。”
借婆婉拒了那一家人,但是八卦杖又再次违背了借婆的意愿,敲击了下去。
就在八卦杖击地的那一瞬间,一个法外之地形成,一条交缠的因果线因而诞生。
吕后的后代,在因缘际会之下,学会了目连之术。
虽然这些后代没有目连的神通力,但是在接连数代的牺牲奉献之下,一步步就好像挖地道般,深入地狱,最后终于让吕后转生成功。
只要吕后转生之后,这些后代就有了盖棺论定的机会。
八卦杖这一击乱了因果,就好像吕后的后代一样,现在借婆必须连带接受这样的惩罚。
然而这一切却只是个开端,对借婆而言,真正的痛苦,才正要开始。
……
原本医生那边的说法并不乐观,认为阿山的伤势过重,但是经过了一夜的抢救,阿山终于暂时死里逃生。
“接下来几天会是关键期。”医生这样告诉方正。
同样身受重伤的阿火,在处理完伤口之后,接受方正的建议,在养伤的这段期间回疗养院,以确保他的精神状况稳定。
在运送阿火前往疗养院前,阿火恳求方正,希望可以由他亲口将这个不幸的消息,转达给阿山的家人。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方正担心地问。
“嗯,”阿火点着头说:“这是我的责任,阿山会受这么重的伤,也是为了保护我。”
方正将车子开到了阿山家前面,阿火下了车,原本方正打算陪他一起去说,但是阿火坚持希望可以自己一个人去。
方正知道阿火与阿山的交情,于是便让阿火自己一个人去。
阿火一步步靠近阿山家门,脑海却想着,自己该怎么说。
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言语告诉阿山家人,阿山是为了自己才会受重伤的?
该怎么告诉她们,在自己的人生中,遇到阿山有多么幸运?
按下电铃的时候,阿火脑海一片空白。
“来了。”中年妇女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听到妇女的声音,阿火身子一震,脑海里面仍旧是一片空白。
大门打开来,一名中年妇女看着阿火。
一大清早的,有人来按门铃已经很令人不解了,此刻的阿火不但打上了石膏,吊着手臂,就连身上也有多处包扎的痕迹,让中年妇女看了不禁皱起眉头,一脸担心地看着阿火。
“请问……你要找谁啊?”中年妇女问。
“我是……”阿火抿着嘴说:“阿山的搭档。”
“喔。他不在家喔,我是他的妈妈。”阿山的妈妈说。
阿火点了点头,一阵鼻酸之下,竟然眼泛泪光。
“对、对不起!”阿火急忙道歉。
真是太没用了!
阿火内心责备着自己。
见到阿火这模样,阿山的妈妈先是一愣,然后一切都明白了。
阿山妈妈淡淡地笑着说:“这天终于还是来了。”
“嗯?”阿火抬起头来看着阿山妈妈。
“先进来吧。”阿山的妈妈打开门,要阿火进屋内。
阿火跟着阿山妈妈来到了客厅,这时一个老妇人走了出来。
“谁啊?”
“妈,是小山的同事啦。”阿山的阿嬷看了看阿火,然后又看了看阿山妈妈。
此刻,阿山妈妈脸上一抹苦笑,说明了一切。
“哈哈,”阿山的阿嬷也干笑了两声,“算算也二十几年了,哈哈,我这次真的让那些算命师跌破眼镜了吧!”
阿火看着这一对母女奇怪的反应,心想她们是不是误会了?
可是如果她们真的认为阿山是因公殉职,似乎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
“真是辛苦你了,”阿山的妈妈转过来跟阿火说:“还劳烦你亲自登门告诉我们。”
阿山的阿嬷与妈妈竟然同时向阿火鞠了躬,让阿火完全措手不及。
“你就是阿火吧?”阿山的妈妈笑着说:“小山常常提起你。”
“是、是。”
“好啦,”阿山的阿嬷挥了挥手说:“为了今天我们准备很久了,快去把东西都拿出来吧。”
阿山的妈妈听到阿嬷这么说,点了点头的同时,泪水也从眼眶滑落,虽然如此,但是阿山的妈妈还是笑容满面。
“不行!”阿山的阿嬷叫道:“说过了,要开开心心地送他!”
阿山的妈妈抿着嘴,用力地点了点头,再度展开笑容,转身走到房间里。
“等等!”阿火见状急忙叫住阿山的妈妈,用力鞠着躬说:“对不起!让你们误会真的很抱歉!我想你们应该误会了!我是要告诉你们,阿山受了重伤,现在正在医院里。”
“重伤?”阿山的妈妈与阿嬷异口同声。
阿火沉重地点了点头。
“不是死了喔?”阿山的妈妈问。
阿火用力地摇着头。
“哎唷,好讨厌喔。”阿山的妈妈仍旧笑着,但是泪水却哗啦啦地流了下来,笑中带泪地说:“我还以为等了二十多年的这天真的来了。”
听到阿山的妈妈这么说,阿火仿佛被人重重打了一拳在胸口。
怎么会?
这是什么人生啊?
阿火感觉到胸口极闷。
二十多年来,一直过着随时都会失去自己小孩与孙子的心情,这是多么恐怖的事情啊。
看着两人,阿火终于了解了强颜欢笑的意义。
而阿山呢?
他也是抱着随时都会死去的心情,去过每一天的吗?
此刻他也深刻了解到,阿山那永远不把事情当做一回事,吊儿郎当又乐观的态度,是怎么来的了。
如果阿山,还有阿山的妈妈与阿嬷,都可以如此坚强地面对这一切,自己有什么资格懦弱?
“对不起!让你们误会了!”阿火再次鞠躬道歉。
“没啦,是我自己三八,没等你开口就乱猜。”阿山妈妈笑着说。
“好啦,没死就有希望!”阿山的阿嬷说:“快点准备准备,去医院见阿山。”
“我有指示队员,等你们准备好就带你们过去。”阿火说。
阿山的妈妈跟阿嬷很快地拿出了行李箱,阿山的阿嬷一边看着书,一边指示阿山的妈妈打包。
“不行不行,这礼拜忌红、过几天就会忌黄了,你那几件黄色衣裤全部拿出来,你多打包一点白色的衣裤。”
两人熟练地打包着行李,没一会功夫就准备好了。
“好啦。”两人拿着行李箱,与阿火一起出门。
“出发吧。”
“嗯,”阿火点了点头说:“队员的车子在前面,我带你们过去,但是我自己不能跟你们去。”
“嗯,我知道,我们自己过去就可以了。”阿山阿嬷的双眼凝视着阿火点了点头说:“放心!小伙子,你一定可以找到方法,去对抗那些在你体内的东西。”
阿火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只要你不失去希望,不要忘记了,身体终究是你的。”阿山的阿嬷说完后,拉着阿山的妈妈朝路口走去。
看着阿山的妈妈与阿嬷伴着朝阳的背影,阿火笑了。
想不到自己会被阿山救了两次,一次救了自己的命,而透过他们全家,他们救了自己的灵魂。
七、八十个魂体在身上又如何?
阿火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
“你们给我安份点啊。”阿火冷笑着对自己说:“不然,我们就一起下地狱吧。”
听到阿火这么说,阿火明显感觉到体内灵体的互相撞击与骚动,慢慢地缓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