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似冲师叔你和慕玄收拾下东西,准备离开京城吧。’
王一突然转场的一句话,还有那完全不像开玩笑的眼神,让似冲和李慕玄疑惑不已,但王一也给了他们理由。
“左门长让似冲师叔你跟着慕玄随我一同来京,无非就是想让慕玄多看清楚如今这个世道,看清楚全性。全性的恶,他看到了,这世道如何,他也看到了冰山一角,至于教训,之前那个冒用左门长名号的家伙也被慕玄狠狠教训了一顿,这也够了,再下去,那就容易把三一门给牵扯进来了。”
说到这里,李慕玄不明白,似冲这个老江湖已经明白。说到底,还是刚才江湖小栈这位刘少掌柜的到来提醒了王一。
那个一贯道教的掌教大真人不是傻子,虽然李慕玄和似冲在教训一贯道教那四个善堂堂主时暴露了身份,但理在他们这边,怎么教训一贯道教都得捏着鼻子认下。人家认栽,也放出风来,摆了和头酒,王一要真是跟李慕玄和似冲一样,都是三一门弟子,无论这和头酒最后喝与不喝,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了了。
我们这边让人把名号改了,礼数做足了,诚意给够了。你三一门再来找麻烦,那我们这边一贯道教是小胳膊拧不过大腿,但我们背后有人,看他们给不给三一门找麻烦。
和头酒,是摆给明面上暴露身份的似冲和李慕玄,找江湖小栈打听,是借江湖小栈的嘴告诉还未透露身份的王一,你最好是三一的,不然这笔账我们迟早要算!
所以王一明白,似冲也明白,那个刘少掌柜也明白。
这里的事,王一再怎么折腾,也不能把似冲和李慕玄以及他们身后的三一牵扯进来。
“你一个人,能行吗?我知道你和龙虎山那位张之维无敌于年轻一代,哪怕是我们这些老一辈,能赢你们两个的也不多。但修行人嘛,说到底还是人。”
“似冲师叔,这话是不假,但要想对付我和张之维这种,明枪你最起码也得够上百个,还得有差不多水平的暗箭。他一贯道教要是有这些,现在也不会满足扎根于京城一角,早就踩着燕武堂和机云社了,毕竟天大地大,也大不过这个呀~”
看着王一从怀里掏出那把镀金小手枪,似冲就一阵无语。
他又想到之前那个倒霉全性,从似冲的角度来看,算是个好手。至少真护体下,得三五发子弹才能打破,然后打死。但就因为自己多了句嘴,被王一一句话分心,当场爆头,愉悦送走。
这时似冲才反应过来,他不能把王一当做龙虎山的张之维,眼前这个野蛮生长的年轻人,是真的可以做出一手玄功,一身炸药包去赴宴的。
而王一此时也转过身,朝着门外踱步,手里还转悠着他那把缴获来的镀金小手枪。
“似冲师叔,道随时移。有些观点咱得改改了,不然就像三重之谜一样,以前想不通,现在也想不通,您要是不放心,到时候就跟慕玄为我掠阵,看我怎么去赴宴,就是这小破金手枪太晃眼了,也不知道刘少掌柜那有没有门路,把这层金皮给我扒下来,换多几把差不多的就行,啧”
王一自顾自的离开,他要去茶馆仓库那边看看梁挺的进度条,这家伙自从李慕玄这败家孩子从自己老爹和两个哥哥手里讨来一笔钱,给梁挺购置他想要的物件后,就一直闷在仓库里,除了吃饭的时候出来,剩下时间都在里面呆着,他得去看看梁挺有没有闷出什么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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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十四年,十月初一,京城,夜。
在全国都在暗流涌动的世道里,作为一国之都的京城倒是显得有些岁月静好。
皇城内的大人物们粉饰太平,觉得一切都在他们掌握之中,皇城外的京城百姓得过且过,只求这仗能有一天消停。
而对于扎根在京城当中的一方势力来说,这一晚有些特殊。
燕武堂,机云社,白云观,济世堂,这四个在京城也算有头有脸的一方势力,他们的当家人都在这一晚不约而同带着几个年轻子弟出了门,像是约好了一般,在江湖小栈扎根在京城的酒楼――迎鹤楼聚在一起,由江湖小栈少掌柜刘谓接待。
在这个对外的包厢外面,正对着同样扎根在京城的一贯道教大本营,至于距离嘛,身为一方奇人异士,自然也有手段将数里外的画面传到他们眼前。
他们不约而同来此,自然是应约而来,在这看一场好戏。
裕泰茶馆这边,王一一身黑色长衫,背负双手,端的是悠闲自在。而在王一身后,梁挺亦如铁塔般紧紧跟随,一身白色短打劲装,衬托着梁挺的高大。而在这两人旁边,有着十个蒙着黑布,身形在五六岁孩童左右的队伍紧紧跟着。之后才是换上三一门道袍的李慕玄和似冲,他们此时也只能跟在一旁,不能加入到王一和梁挺的队伍当中。
就像王一说的,这是他和一贯道教之间的事,似冲和李慕玄的三一门门人身份只要有心人一打听,根本藏不住。若是真牵扯进来,只会给三一门找麻烦,所以他们只能看着王一带着梁挺去赴宴。
二人带着这样怪异的一支队伍,却没有引起街上行人的注意,仿若没看见王一和梁挺他们一样。
一旁的李慕玄跟着似冲,也在那询问着似冲这位老江湖。
“师叔,这又是什么奇门手段?墨筋柔骨门的?”
“那手段是,但这掩人耳目的手段,应该是王一自己那门脱胎于鬼手王的独门功法所致。”
似冲指了指被梁挺带着那一支小队伍,给李慕玄解释着。
“师叔,梁兄那种手段能说说吗?”
“知道木牛流马吗?汉末诸葛武侯巧夺天工的造物,跟墨筋柔骨门的机关和符两道一样。只是当年诸葛武侯造木牛流马是为了替代人力运粮,就是不知梁挺造出来的这个用途又在何处”
在似冲的解释下,李慕玄和似冲两人一路跟随,也跟着王一和梁挺来到了一贯道教这个招摇撞骗的邪教大本营,一座富丽堂皇的大宅子,大红灯笼高高挂,门口有着家丁看守,一个个都是膀大腰圆,满身横肉。
若不是看着门匾上写着一贯道教四个大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户富贵人家的高门呢。
王一和梁挺带着梁挺这小半个月连夜赶工制作出来的傀儡人偶,就这样站在这一贯道教的宅子府邸面前,作为寻常人中也算一把好手的道众却视若无睹。
“你现在就是再跟我说你这功法是脱胎于倒转八方我也是不信了”梁挺嗡声嗡气的说着,跟在王一身边快三月了,王一身上的手段他到现在都是一知半解,总能给他整出点什么花活。
就像现在,明明王一什么障眼法都没使,但一路走来,所有人都成了瞎子,完全不知道他们身边有这么一号人走过。
“万丈高楼平地起嘛梁兄,不要这么迂腐,以后你这机关一道可是大有作为地~”
王一笑眯眯说着,这不过是他对人体磁场一点点运用技巧罢了,借用天地之力,扰乱所过之处每个人的脑内磁场,让他们视觉方面出现短暂失真,从而达到隐身的效果。说着轻巧,但其中操作起来要多精细却是难以想象,王一倒也不怕这个,他就是这么一想,再这么一试,然后就成了,难怪陆光达看着王一那份人体磁场修炼心得在那直骂娘。
按照王一这修炼心得来修炼人体磁场,你就是爱因斯坦来了也得早夭!
“我们在等什么?”
“等刘少掌柜的一封信。”
说话间,一只用亮黄色纸折好的纸鹤划过黑夜,就朝着一贯道教的宅子里飞入。在门口看门的家丁看到,也第一时间推门朝里面已经摆好和头酒的四位善堂堂主和掌教真人禀报。
宴客厅内,仆人的脚步与刘少掌柜的来信一起到场。
坐在主座上的掌教大真人用眼神示意仆人退下,也将这封来自江湖小栈的回信细细过目了一遍,接着,就如正常发展那般,将这张纸扣在了桌上。
“哼!好个王一,在江南陆家寿宴上大出风头后,就拿我们一贯道教当你的成名戏是吧?!”
“掌教大真人?”坐在陪座的四名堂主循声而问,就看到这位掌教大真人将手中纸张丢给他们,依次传阅。
有江湖小栈这个江湖情报机构做背书,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也在这帮一贯道教的高层中串联起来。
三一门弟子砸场这件事没有任何问题,是他们一贯道教恶了人家。但为什么三一门弟子会注意到只在京城一角扎根的一贯道教?那就纯粹是这个叫王一的散人祸水东引搞出来的。明白自己平白无故挨了顿毒打,连混江湖的名号都得换个,这名之前自称大盈仙人,现在改为空虚道人的堂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妈的!岂有此理!”
“你还委屈上了?要不是你顶着人家三一门门长的称号,那来京办事的三一弟子能这么容易被人家撺掇?行了,既然知道仇家是谁,那剩下的事就好办了。今晚这场和头酒那三一弟子是不来了,我们自己吃吧,吃之前,该走的流程都给我走一下。”
闻言,众人包括在一旁候着的仆人,道众也不再怠慢,表情庄严,神色肃穆,口中开始念念有词,念着他们一贯道教的教义。
事实上,一贯道教的教义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拿来主义。
他们本身就没有所谓具体的教义,而是将儒释道三教经义这边抄抄,那边抄抄,混成一块,假装成自己的。甚至还会与时俱进,看中华大地上基督教随着传教士进来而盛行,也会把基督教的教义也抄进来用,所以,就有了以下这段属于一贯道教教义的四不像。
‘无极真空老母生万道,万道皆有法,法为一贯道,道可通今古,信我通未来,未来当如何?未来既弥勒,弥勒既真主,见教如见真主,见真主,如见弥勒’
这四不像的教义朗读声在这宴客厅中响起,从一开始还带着几分应付了事的参差不齐,到后面开始逐渐整齐,最后无论是那些善堂的堂主,还是侍奉的仆人,信众,道童,脸色都变得虔诚起来,背诵教义的声音也变得真正的庄严肃穆,在他们的教义背诵中,好像就真的存在这么一位无极真空老母的神,是创造了万道,世间万物那般。
而居于主座上的掌教大真人,他看着从四个堂主,信徒,道众身上散发出来的丝丝常人无法看见的愿力,脸上表情早已按捺不住,可惜此刻无人能欣赏,他们都在闭眼诵读着这所谓一贯道教的教义,直到从屋顶上,一个调侃的声音传来。
“弥勒既未来?既见未来,为何不拜?”
伴随这个声音的,是一股凭空生成的无形重力,无差别按在此刻在宴会厅诵读教义的众人身上。
以极其强横,暴力的手段打断了他们的诵读,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这么或趴,或跪,倒是让这一桌的好菜差点被浪费。
屋顶的瓦片被一点点掀开。
王一背负双手,犹如仙人般冯虚御风,长衫下摆随风而动,立于夜色之中,俯瞰着下方一众假借仙神之名招摇撞骗的恶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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