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受过一轮空中骚扰的军列继续向着关外奉天的方向开进。
而在军列车厢上,随行的三一门弟子,三位诸葛家的术士都陷入沉默,他们都是修行人,刚才这一场空中遭遇战虽有惊无险,却也让他们意识到了异人在工业造物面前的差距。
眼下他们需要消化这一场遭遇战带来的认知差距,也需要解惑。
王一站在前方,等着他们来找自己寻求答案。
很快的,三位诸葛家的术士与水云,长青这两位三一门的师兄也朝着王一这边走来。
“行走,你之前说面对刚才这种空中攻势,面对这个时代的飞机,吾等亦非无计可施,你的意思是说,日后,我们面对这种攻势是越来越没有反击的手段了?”
“我们兄弟三人也有疑惑,先祖所传神机让我等在异人界屹立千百年不倒,神机之精妙到现在都被诸多同道称赞,为何王东家好像言外之意,并不看好武侯一脉的神机能在战场中起到奇效?”
转身,看着两边都是求知的模样,王一也朝后方的三一门弟子招招手,示意他们一同过来听讲。
“先回答水云和长青师兄的问题吧,刚才我应对的手段大伙都看明白了吧?”
一众三一门弟子点头,王一则继续解释。
“之所以我强调是这个时代,是因为目前战机的攻击方式还比较单一,需要飞行员靠着自己一双眼睛来瞄准,并降低高度和速度来达成空中打击的要求。对于常人而言,即使飞机降低了高度也没用,因为他们拿着枪也打不到,打不准,可对于我们修行人而言,多年苦修,别的没有,力气大,跑得快是众所周知的。
所以对于常人而言无计可施,对于我们却并非如此,只要我们稍加布置,选择一地势相对较高之地,将手榴弹扔出个一两百米,一枚不够,就两枚,两枚不够就十枚,二十枚,总能有所收获。可时代是向前的,百年前,大伙从未想过常人可以这种方式遨游天空,短短百年,世道之变化超出你我想象,所以谁又能保证当下飞机的这种攻击方式不会发生改变?
也许不用百年,五年,十年之后,这些飞机就不再低空扫射,而是直接投掷炸弹轰炸呢?而再过个二十年,三十年,它们甚至连降低高度都不需要了,直接在万米高空之外投掷炸弹,亦或者在百里之外就朝我们扔炸弹,到那时候,我们这些修行人又该如何自处?修了一辈子,到头来连敌人在哪,是谁都不知道,百年道行一朝丧。”
一番听起来像是危言耸听之语,此刻在刚经历过一场有惊无险的空中遭遇战后,也凭空增加了几分说服力。
对于王一而言,这也不算是泄露天机,他并没有直接挑明超视距空中打击的技术,只是结合百年前和如今时代背景做出的合理推测。
“所以这次关外之行,对伱们而言,我就是想要让你们明白一件事,修行人不能因循守旧,别看不起枪啊炮啊这些,现在咱对它们爱答不理,指不定日后我们是高攀不起啊,还得我们去配合这些宝贝呢。
见识一下战场,找清楚咱们这些人在战场中的定位,才能保证道统不绝,才能有未来。至于刚才我用的聚散由心变化手段,虽是三重之境方能研习,但不代表不能在二重就打好基础,只是这门手段啊,还得经过主人家的同意,这点我也得先跟你们说清楚。另外就是这空中打击的应付手段,但能不能次次奏效,我不保证,最好的办法还是直接从根上解决问题,炸掉他们的机场···”
一番言语之下,长青和水云二者也陷入了思考,看了看周围一同也在思考的师兄弟,这才开口。
“还请行走给我们时间商量。”
王一点头,将话题引向这三位诸葛家的术士。
“三位前辈,我并非看轻诸葛武侯所传神机,但凡事总有一个取舍,我且问三位,若是将武侯神机,墨门,天工堂等与机关,神机相关的门派联合,尽这些门派世家之力,可否还原出刚才所遭遇的战机?”
问题一出,三位诸葛家的术士也陷入了沉思,兄弟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的,最后也得出结论。
“若是异人界与神机,机关相关的世家门派联手,无中生有也并非难事。”
“哦?那倒是让我开了眼界,那么我再问三位,能造多少,需多久时日?”
“百十架不成问题,至于时日嘛,没个三五年,难说。”
“可三位知晓同样的数量日本需多久完成吗?不到一年,就可以达到三位所说的这个数量,甚至犹有过之。”
话语一出,三位诸葛家的术士也是脸色大变,这笔账要是这么算,那双方之间一点可比性都没有了。可王一没打算这么放过这三位,继续在他们心头加码。
“而这,仅仅是日本这个撮尔小国的上限,却远非极限,在这里我也说句昧良心的话,我心里是有那么几分庆幸,此次关外战事咱们要对付的是日本人,而非北边的俄国人。若是他们动手,眼下就不止是关外了,战火早已烧到关内,烧到山河四省都犹未可知。”
“这怎么可能呢?!吾等泱泱大国,却连一弹丸之地都比不上了?”
“大而不当,华而不实,自然是要吃大亏。咱们唯一好的就是在于因为大,我们这个亏吃得下,哪怕付出的代价很大,很沉重,至少我们能挺过来,只是这同样的亏不能再吃一次,咱们家底经不起这般折腾。我去过海外,那个叫美国的国家,若是诸位日后有空去那走一走,便会知晓,同样作为一个大国,吾等落后世界太多太多,多到几乎是一着不慎便是亡国灭种的边缘。
这次关外之行,说是北上抗日,救亡图存,但其实你我,奉天的少帅都明白,关外守不住,守不住,咱可以放,只是倭寇狼子野心,绝不会满足于关外三省的膏腴之地,此番一行,我更希望各位回去,能够好好想想,咱们异人界也该到变革的时候了,再不变,道统不复,传承断绝就在眼前。”
一番忧国忧民之语,也让此时听着这番话的诸多修行人沉默。
一同沉默的,还有此番随行的二十九军官兵。
作为军人,他们更明白两军交战之间,若是武器存在绝对的代差,那战术战略能起到的作用占比就会很小。
尤其是当对方掌握制空权而他们连最基本防空火力都不具备的时候,就算对方只能用机枪低空扫射,对于他们而言,都是一场灭顶之灾。
王一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盘腿坐下,闭目养神,心里也是在盘算着如何将异人这股力量在正面战场上起到作用。
不说后面要发生的喜峰口和炮轰宛平城,就是那场投入最大的淞沪会战还有后面的金陵保卫战。
这两场战事,在王一看来,即使自己动员异人投入战场,其实也起不到决定作用。
中日双方差距太大了,日本这边天上落炸弹,海面舰炮齐鸣,国军这边往往是阵地都还没站稳就直接被一炮轰平,连人带阵地彻底消失。
这他妈上多少异人都没用,他可以接受正面战场的败退,唯独这成建制成建制的消亡,百姓的大量死伤,他无法接受。
输也不是这么个输法,尤其是那场金陵保卫战。
就不该有那样的死伤,那样一场震惊中外的惨案,可自己要怎么做,才能最大程度达到失地存人的战果呢?
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必须有一支异人敢死队,以一命换一辆坦克,甚至是一个小连队的自杀式爆炸来拖延脚步,给百姓转移争取时间。
不单单是陆地,还有水路,还有空中···
想到这里,王一也下意识将目光投向自己身后这些随行的三一门弟子,又看了看自己。
良久,这才自己自嘲一笑。
“神通不敌天数啊,果然如此,不过若真到了那一刻,这一身的修为,舍了就舍了吧,中华不会亡···”
王一的声音不大,却能清晰传到每个人耳中。
他们不知为何王一会有这番言语,但一想到刚才王一做出的中日两国当下军事实力对比,却又觉得对方只是在说一个最坏的结果之言罢了。
只是这最后一句,也点燃了他们心中之火。
“王东家说的在理,我大中华,绝不会亡!”
言语之下,众人低落的情绪也得到了缓冲,互相之间也开始交流,看看武侯奇门的阵法配合三一门的逆生三重还有三门护道手段,能否在眼下这个关外战场起到一点作用。
眼下时局已经明了,关外失守在即,日本人吃下关外也需要时间消化,将其转化为战斗力。
而少帅也将十万奉军就地化作义勇军配合之前老帅留下的暗手,藏入白山黑水之中。
也就是说未来几年,就算中日之间再有战事,也会暂时局限于关外之地。
对于异人而言,这是最好的练兵之所,只有找准自己在战场中的定位,未来全面抗战爆发,异人这股生力军才能发挥出更好的作用。
他王一可不想当光头搞微操,更不想这些为国出力的异人流派到最后连个传承都没留下。
他们是守旧,是站在先生的对立面。
可这都是可以慢慢谈,慢慢来的,若是打到最后连人都没了,障碍是扫除了,可对于自家异人界实力而言,也是一个极大的损失。
在商讨间,就连随行的二十九士兵也加入了探讨。
毕竟术业有专攻,修行他们不在行,可到底是当兵的,就算是个兵油子,就战场上的经验而言,未必比这些修行人差。
在这稍显放松的氛围里,军列沿着铁路一路向前,在接近黎明时分,一声汽笛也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军列在放慢了速度,在前方缓缓停下。
很快的,便有士兵回来报告,前方的铁路已经被日本人炸了,军列过不去。
而此时距离奉天城还有几十里的距离。
这段距离,要将军列上的物资运过去,依靠他们这些人可做不到。
就在这时,从军列两边的密林当中,也有了动静传来。
这一次,三一门的弟子倒是学乖了,包括水云,长青和诸葛三位在内,十八名修到二重之境的三一门弟子简单组成阵型,手上各自举着一枚木柄手榴弹。
只要确定对方是敌人,他们就直接以逆生状态下的龙虎之力加持,给他们来上一个百米外的空投爆炸。
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中,密林中也有机括声响起,一个个好似活物的牛马和傀儡人迈步走出,合达百十个,一点一点朝着军列方向逼近。
除此之外,还有遍地的灰毛家鼠,密密麻麻铺满一地,窸窣之声四起,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却没有一个士兵敢轻易开枪,他们也是知晓关外家仙的传说,这些可是五家仙中灰仙子嗣,这要是开了枪,指不定自己下场是个什么呢。
“这是···墨家的机关傀儡和机关兽?这么多,难道皆是出自一人之手?”
密林间,一声朗笑传来。
“一人之手自是不能,但三人之力,还是可以做到的,王一,许久不见了啊。”
密林当中,自当年关外奉天一别就选择留在关外的梁挺带人走出,如今的他洗尽了铅华,一年的战火洗礼也让他多了几分军人的硬朗,搭配着他原本渗人的面貌,反而有了种不怒自威的威严。
而在梁挺两侧,有王一认识的,当年同样与梁挺选择留在关外的全性门人面人刘,也是王一习得变化之术的师傅。
未来三十六贼之一,天工堂马本在,当年因为梁挺的名头,私自跑来与梁挺比较机关之术的造诣,后来也选择留下,天工堂也听之任之。
不认识的,是一男一女。
男的眼放精光,在他脚边,还有着一只跟狗差不多大小的老鼠,一身毛发之亮,犹如绸缎。
想来这周遭的群鼠环绕,就是出自这位的手笔,一位出马弟子。
女的留着短发,眉眼间有着一股英气,而且看其站位,与梁挺之间颇有几分亲昵。
再见到故人,王一脸上也浮现出笑容,尤其是看到梁挺身旁这位英气女子,也是对着梁挺抱拳拱手。
“梁兄,恭喜,什么时候请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