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太守,这位姑娘是……”
收下斩蛇后,女子保持沉默,将宝剑收入袍中,默默站在墙角。霍燕好奇,上前问询,同时对着她施了一礼。她能感觉出,这个白袍女子给她带来的压力非同一般。
“忘了与霍门主介绍了,是我疏忽。陈姑娘是我们这次行动的另一张底牌,也是我所仰仗的对象。”
“老刘,怎么回事?那你怎么先前没和我提过?”千璋来指着女子,发问道。他和刘公沛是快二十年的朋友了,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事他都丝毫不知情。
“抱歉了老千,陈姑娘的身份比较特殊,她是七天前来找我的,目的是为了我这把家传的斩蛇。不得不承认,陈姑娘开出的价格很丰厚,我当时没答应。但之后那位前辈的到来以及乌如许越发频繁地与北号山接触,让我不得不重新和陈姑娘商议。”
听到这,千璋来相当痛心,指着刘公沛骂道:“所以,你把你家传的宝剑交出去了?老刘,你糊涂啊!”
“呵呵,别太激动了老千,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陈姑娘出手帮我们剿灭鬿雀,那位前辈只能作为底牌保险,毕竟我们不知道她会不会真的帮我们。而斩蛇也能再度发挥出它的价值,总比放在我手里吃灰好,不是吗?”
刘公沛笑笑,很是平静地将所有的计划全盘托出。越是平静,千璋来越能感到他内心的不舍。毕竟那把斩蛇可是他们刘家先祖的遗物啊。
刘公沛一脉先祖,可以追溯到第三任人皇。当年刘祖随人皇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曾经为人皇斩杀了一条为祸一方的赤色大蚺。而这刘祖又有铸剑之才,扒蛇骨,抽蛇皮,锻造了一把名叫赤霄的绝世宝剑。
人皇手下收有六把绝世宝剑,合称六荒,而这赤霄便是其中之一。
之后刘祖荣归故里,久住徐州。在他还乡后,人皇念其勇猛,感其赠剑,于是命朝中铸剑名匠,仿赤霄宝剑,历时三十六年,铸造宝剑斩蛇,远赴徐州,赐给刘祖,以此来表彰他的功劳。并且许他世代富贵,人丁兴旺。
刘祖抱剑,三叩谢之,人皇亲扶起。
传至刘公沛一代,世间动荡,但刘家却始终屹立不倒。家族坚信,是斩蛇在庇护整个家族。
而如今,为了泗水城的安危,刘公沛甘愿交出斩蛇,请求他人援助。房间内众人在赞叹刘公沛的深明大义的同时,也怀疑起那位神秘的陈姑娘的实力。
“刘太守如此深明大义,实乃泗水百姓之福。不过下官斗胆,敢问陈姑娘是何修为?”一位官员径直走出,向刘公沛拜了一下后,对着他身后的人问道。
“……”
陈姑娘没有回答她。白袍遮住了她的脸,所以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见。她只是在抚摸着斩蛇,动作轻柔,如慈母抱孩。斩蛇也在微微颤抖,向她传递出一种快乐的讯号。
见她如此目中无人,在座几人都不禁眉头紧皱,若非碍于刘公沛颜面,早就出言批评了。
那位官员语气略微带怒,还想再问一遍,却被身后的一道声音打断。
“别问了,她在和那把剑共情,一时半会儿不会搭理你们的。”
众人寻声看去,芥弥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门口,正依门看着他们。
最快反应过来的是刘公沛,一边拱手施礼,一边快步走向芥弥:“前辈?!不知您亲临有何贵干?在下泗水太守刘公沛,见过前辈。方才忙于政事,无暇迎接,还望见谅。”
“无妨,是我不请自来了,还希望太守见谅。”
“前辈哪里的话。您屈尊莅临我泗水城,是我们最大的荣幸。”
芥弥掩嘴轻笑,说道:“刘太守,客套话说太多就耽误正事了,那些官话还是对着官场里的人说吧。”
“哈哈哈,前辈见谅了。不知前辈有何要事,值得您亲至呢?”
“为了你。”
“我?”
“没错。”一边说着,芥弥一边旁若无人地走向主座。霍燕、千璋来和陆诚三人纷纷站立躬身,以示尊敬。芥弥一屁股便坐了下来,随手摆了摆,示意他们随意些,随后对着刘公沛说道:
“我知道,你们在谋划些什么。如果我没猜错,你们应该是想把我当做一张底牌,去对付什么强敌吧?这个姑娘则是你们请来的外援,没错吧?”
芥弥一言戳穿了他们的计划,让在场的人不禁有些紧张起来,但刘公沛脸色不变,恭恭敬敬地回复道:“……瞒不过前辈。”
“你倒是坦诚。我正是为了此事而来。跟我说说吧,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乌如许大概十天后就会和鬿雀会面。”
“十天吗?也差不多,来得及。”芥弥掐指算了算,说道:“我有自己的考量,不打算直接出手。但同时我也需要找一个历练的机会,给我家那位好好练练,我会帮你们托底。”
“多谢前辈!”听到前面半句,刘公沛心里凉了一半,但芥弥后面话锋一转,又给了他希望。还没等他谢过,芥弥又说道:
“别高兴太早,对于你们的事我不想过多掺和,也不喜欢被你们当枪使。所以,除了我家那两个,其余我一概不管。”
“这……”听到这个话,刘公沛脑子飞速地旋转。
“你也别想着故意让他们陷入险境。如果让我发现的话,泗水城……就是一座空城了。”
看着刘公沛欲言又止的样子,芥弥语气微沉,很是平静地说出了机具威慑的话。此话一出,在座所有人背后一凉,冷汗直流。他们毫不怀疑芥弥只是说说的。
刘公沛慌忙补充道:“放心,我仅代表泗水城太守府,会极力保障那两位的安全。”
“如此甚好。”
“不过前辈,能否指条明路,万一在城内开战,我们是否有把握完全拿下鬿雀?”
“路我已经告诉你了。”芥弥指着刘公沛手中的一物,故作神秘地笑道。
不知何时,刘公沛手中出现了一个茶盏,香茗满杯,沁人心脾。他呆呆地盯着手中的茶盏,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芥弥没有明说,只是笑笑,取出一个同样的茶盏,沏上一壶香茗,细细品味。
看着她的样子,刘公沛眉头紧皱,手指不自觉地在茶盏上摩挲着。突然间,他面露惊恐,眼神茫然,仿佛失了魂一般。但惊慌只有一瞬间,很快便仰天大笑,又接着手舞足蹈起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众人看着他那宛如疯癫的样子,有些不知所措,只有芥弥平静如初,似乎早已预料到了一般,微微点头。
过了半晌,刘公沛重新清醒过来,眼睛重新有了光亮。他小心翼翼地将茶盏端平,放回桌上,随后表情无比凝重,对着芥弥三拜。
“谢前辈指点!”
“你自己知道便好。”见刘公沛已经领悟,芥弥不再多说什么。而是扭头看向了孤零零地站在角落里的陈姓姑娘。
“天生剑胎、先天剑体、澄如明镜化心、万剑归心……普通人能拥有一样,便能在修仙一途获得非凡成就了,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个陈姑娘居然都有。了不起啊!”
仅仅只是一眼,芥弥便看穿了面前这位所有的秘密,正因为如此,才惹得她啧啧称赞。
面前之人,是名副其实的“天才”,“天生之才、天赐之才”。
“姓陈,又是剑修,修为在元婴巅峰,恐怕她就是何慕瑶提到的,麟儿榜第三的那位陈惊鸿了吧。”
芥弥虽说在自言自语,但她的声音并不小,周边几人听得一清二楚。几人反应各不相同。刘公沛点头默认,千璋来和陆诚一副无比惊讶的样子。霍燕则十分羡慕地看着她。
麟儿榜第三?那对于他们而言可是高不可攀的存在,是几乎所有年轻修士都会追捧的存在,是真正的天之骄子。没想到他们居然有机会见到她的真面目,可谓三生有幸。
“没想到啊,那最为神秘的陈惊鸿,居然是个女儿身。”
先前听何慕瑶讲过一些关于麟儿榜的事,芥弥对同样是剑修的陈惊鸿非常感兴趣。当现在真的见到了,却不免有些惊艳。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芥弥还在赞叹陈惊鸿的天纵奇才,她手中的斩蛇剑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光芒,随后化作一条白蛇,盘踞在剑身,吐着信子,慢悠悠地缠绕在陈惊鸿的手腕处,作出一副亲昵的样子。也就在此时,她从先前入定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陈惊鸿举起斩蛇,轻抚剑身,手腕上的白蛇也伸长脑袋,将额头靠在她的鼻尖。两者接触的一刹那,白蛇很快消散,重回剑中。
没有察觉到房间内的异样,陈惊鸿还深陷于斩蛇的交流之中,她下意识地开始摆开架势,演绎着刚刚的心得。
朝游北越暮苍梧,袖里白蛇胆气粗。偶有飞剑绞敌首,摧谷平山第一锋。赤路蜿蜒胜龙虺,白刃三千似绸罗。手内小龙凌青天,虽无双翼气如宏。
剑舞声势浩大,仿佛有一条白色巨蛇盘踞屋内,肆意扭动着地巨大的躯体。所过之处,一剑两断。
所幸芥弥及时出手,设下禁锢,将这条白蛇给困于方寸之间,才没有造成大的伤亡。
感觉到剑舞被阻,陈惊鸿也逐渐清醒过来。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些茫然地盯着四周,看着周围被斩断的桌椅和墙壁,幡然醒悟。也就趁着她愣在原地的一小段时间,众人才看清了白袍下的真面目。只见:
沉鱼落雁鸟惊喧,羞花闭月蕊愁颤。有此艳女在狭堂,人皆倾羡心彷徨。眉如翠羽眸有光,唇未点红齿含香。体姿丰腴蟠桃态,腰有束素不及盈。雪衣玉裙衬凝脂,空谷幽兰天山莲。口碍识羞面寒霜,心有赤诚崇上良。恰如姮娥下凡来,不染人间风尘色。
因为陈惊鸿的神秘,很多人连她的性别都不知道,更别谈她的相貌了。所以总是有谣言说,她是因为长相丑陋,才不肯抛头露面。而陈惊鸿本人从未出面回应。
但此时此刻,面前这位绝色女子,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能让所有的谣言不攻自破。芥弥身为女子,竟也有些看呆。在她的认知中,恐怕只有何慕瑶和秦绫仙两人,能在相貌上稳压她一头。
毫无疑问,她是和小白同一级别的绝色美女。一个青春靓丽,活泼可爱;一个雍容大气,成熟丰腴。当之无愧“惊鸿”之名。
过了一小会儿,陈惊鸿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手作拳拍在另一手掌心中,立刻掏出几枚灵石作为补偿递给刘公沛。
还深陷于惊艳之中的刘太守,老脸一红,不敢直视她,侧过头去小心翼翼地接过她的补偿。
陈惊鸿始终保持着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看着刘公沛收下了灵石。旋即她好像察觉到什么,视线偏转,与芥弥对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