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的消息？”李颜问得很急促。
    “上京圈子里。”
    “不可能，之前还在用罗伯特，现在靠什么完成自研系统？”
    “至少上京那边是这个说法，他们准备在节后第一天举办发布会。”
    发布会？……
    “对媒体开放？”
    “是的。”
    “消息源是？”
    “董振昌。”黄展叹了口气，“上京给他施压的时候提了这件事。我也跟上京手机圈的好友求证过了，属实。”
    “……”
    “李颜，你怎么想？”
    “我还是那句话，不可能。”
    黄展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李颜，你可以在人手不足的情况下短时间内完成一个系统，他们怎么就做不到？”
    “我是我，他们是他们。”
    “按我那位好友的说法，这个系统不止是联翔的成果，而是上京手机圈的心血。”
    “联合起来，对抗我？”李颜罕见地露出了阴狠的神情。
    “是不是这个动机就不清楚了，但你最好……做好应对的准备。”
    黄展说完沉默良久，发现李颜也没有回应，便挂断了电话。
    李颜缓缓地把手机放回桌面，就这么坐在椅子上老半天没有反应。
    “颜？”
    韦韵之很轻地叫了一声。
    “没事。”李颜起身对她笑了一下，“做菜吧。”
    “颜，没必要的，你……可以跟我说说，吃饭不重要。”
    “没事。”李颜的笑容消逝得非常快，转身走向厨房时，韦韵之分明瞥见他的表情变得阴翳。
    “不开心做的饭，也不会好吃的哦。”
    “那不做了。”李颜直接摘了围裙，快步走到房间直接躺下。
    小美女没说啥，只是默默跟到了床边，犹豫会儿坐了下去。
    “颜，累了就歇会儿。”
    “心里郁结。”
    “哪个傻逼找你惹你啦？”
    想来韦韵之应该很少说这种粗鄙的话，念出来非但没有压迫感，反倒有些可爱。
    “上京的联翔公司，说他们搞出自研系统了。”
    “不可能。”小美女斩钉截铁。
    李颜轻笑一声，“怎么说？”
    “要是这么好做，当初哪会那么重视你的成果？倪院士就是从联翔出来的，他主导项目的时候，联翔都没能做出来，现在说弄出来就弄出来？”
    “你倒是了解。”
    “我……”韦韵之莫名卡了壳，“刚好看过这个故事。”
    “单论难度，其实还好。我这个连带内核都是自研，又为了系统的一些特殊功能多攻克了一些难点。如果只是要一个‘能用’的，集上京之力倒也不算难。只是这种事情吃力不一定讨好，所以以前没人乐意做。”
    “倪院士就是因为联翔太过重视眼前利益才离开的，他们现在怎么就开窍了？”
    李颜沉默了会儿，闭上眼睛，“才不是开窍，只是有了‘必须做’的压力而已。”
    “啥压力？”
    “上京给的压力。”李颜长长叹了口气，“现在谁都看得出来，任凭蛟龙手机发展下去，在‘自研系统’的加成下，只要我能做出成品，卖爆是完全可以预见的。”
    “那当然。”
    “第一口蛋糕吃得最大，目前华夏智能手机最大的研发生产基地就在上京，他们不会允许我一枝独秀的。”
    小美女沉默了。
    李颜闭着眼，持续说着：“如果他们真的做出了自研系统，那我的特殊性就会被消解，原本是积极影响的未成年人身份，可能反过来成为负面影响。
    “只有我做出了自研系统，那这是属于不二天才的神迹，大家都买账。别人也做得出来，那说明自研系统并不是什么太过了不起的东西，而且联翔这种具有智能手机开发经验，有国外技术力量支持，更加成熟的大公司做的系统，肯定比我的更稳定可靠。
    “舆论怕是要有一波剧变。”
    “变了又如何？”韦韵之说道。
    李颜只是笑笑，“我后边还有很多软件开发工作要推进，如果上边说的特殊性被消解了，别人也就失去了信任我的理由。”
    “何苦这么打击？”
    “利益。”李颜沉默了好半晌，“世界运转的，基本准则。”
    说罢他准备把平放的双手垫到后脑勺，却在抬起来的时候碰到了什么东西。
    李颜刚刚睁眼，韦韵之的手指已经按在了他的眉间。
    “不许皱眉哦。”
    此时的小美女双手撑在床上，双腿跪在李颜胯部两侧，正看着处于她正下方的李颜。
    不妙……很不妙的姿势啊。
    李颜没有完全躺在床上，小腿都垂在床外边，刚好够得到地面。
    韦韵之扎着高马尾，但垂下来的头发距离李颜的脸也就两三公分。
    换做平时，李颜大概也就冒着汗显出不适应的样子，然后小美女反应过来起身，他也尴尬地坐起来，说一句“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之类的吐槽，再一块红个脸就算了。
    但今天不一样，他确实情绪不好，很不好。
    所以心里变得一片混沌，也就没有什么太过清晰的反应。
    “我没见过你这样。”韦韵之说道。
    李颜又笑了笑，“平日都是志得意满，心比天高，现在一看，也不过是被针对了会消沉会无能狂怒的普通人是吧。”
    “不是哦。”韦韵之竟然把头又凑近了一点李颜，为了避免头发碰到他，她还倾斜了身子，空出来一只手把头发捋到脑袋后边。
    但也是这一下，两人的距离更近了。
    “这样的你，更像一个人，真实的人。”韦韵之小声道，“而且刚刚的愤怒、阴沉……很好。”
    有种沉溺在水里的窒息感、克制感，非常……
    这句话可不敢说出来。
    李颜这下是真的给听清醒了，但小美女几乎快趴在他身上了，温热又带点芳香的鼻息已经吹到他的脖子，没法动弹啊。
    “韵之，”李颜说道，“要不，先起来？”
    “掀起来？掀……什么？”
    李颜没憋住笑，“起来做饭！”
    韦韵之却保持着姿势不变，“你先说说，上京这么做，你要怎么应对？”
    李颜无奈地躲了一下眼神，却刚好看见摆在对面的镜子，这一瞥不要紧，实在是有些阿弥陀佛了。
    但凡咱俩十八岁试试？
    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压抑的爆发。
    “他们够胆搞针对，那最好能拿得出来像样的成果，如果真有，那就硬碰硬；如果没有，我更要硬碰硬。”
    “好！”韦韵之一下子翻身下床，然后直勾勾地看着李颜。
    “你看，”李颜马上起身，背过身去整理衣服，“你还是希望看到自信爆棚的我嘛。”
    “也不是这么说，”韦韵之声音有点小，“只是你不喜欢刚刚那样的自己，我的话，你什么样……”
    李颜没听见最后到底说了什么，所以回了头，女孩只是站在因为拉了窗帘有点昏暗的房间，头发披在一侧肩膀，眼里全是……
    不得了的情意。
    在李颜利落地忙着做饭时，一旁想打下手却帮不上忙的韦韵之，站在一旁，心里只是想着一件事：
    在确定他不会回头的情况下做口型，跟说心里话又有什么区别呢？
    有些东西，越是克制，越是汹涌。
    李颜最近也没有投入太多时间在做饭上，所以厨艺并未太过精进，但是系统51分的水平摆在那，做出比大部分馆子好吃的饭菜还是没难度的――只要他知道这道菜应该怎么做。
    只是韦韵之显然整颗心都不在食物上边，吃饭间李颜每次抬头，都能对上少女的双眼。
    你这是要吃饭还是要吃我啊？
    出于某种特别的默契，等饭吃完，两人约好了外出散散步，绕着科技园走了一圈，东拉西扯聊几句便分开了。
    一种莫名的燥热也在冷风中得到了足够的冷却。
    再加上回了办公室，李颜用了四十分钟的时间与自己好好独处一番。
    他感觉自己的状态得到了升华，能更专心地思考如何应对联翔“极光”系统的发布。
    小美女那边，到了凌晨都还在反复点开李颜的qq对话框，写了字又删掉，写了字，又删掉。
    2月10日，春节后上班第一天。
    科技圈就传来了大新闻。
    联翔公司联合上京科技圈多个重量级公司联合发布“极光”系统。
    而且是现场直播。
    李颜与未来科技刚回来上班的几百号员工一起，在各自工位上看完了这场发布会。
    有些还没意识到情况何等严峻的年轻人乐乐呵呵的，喊着“决战紫禁之巅”的口号，显得斗志十足。
    管理层与老员工大多面露难色。
    孙淼应该是这里边脸色最难看的，他知道其他人搞出自研系统对未来科技的打击有多大，思来想去，还是敲响了李颜办公室的门。
    “进。”
    “李总……”才刚一进门，孙淼就被李颜阴沉的脸色给镇住了，“今天的发布会，您……看了吗？”
    “看了。”李颜抬起头，明明对着孙淼，眼神却像是穿过他，不知去往了何处。
    “您怎么看？”
    “我想先问问你怎么看。”
    孙淼的顾虑其实基本跟李颜一致，就是担心舆论场上的变化。
    这对未来科技非常重要，但他其实还没李颜那么大的压力，因为他心里还认为未来科技存有抢先完成手机本体的优势。
    软件的研发并不是必需品，这是他们管理层的共识，所以他们都认为在压力来临的时刻，公司策略可以进行调整。
    他把自己的想法跟李颜说了，然后就看着李颜的眉头越来越紧锁。
    “孙工，”李颜开口，“你说的顾虑我也有，但我要明确一件事，越是有外界压力，软件越是要加快研发。”
    孙淼欲言又止，他知道李颜不可能会考虑他的想法，便点了点头。
    “你觉得他们的极光系统如何？”李颜问道。
    看孙淼脸色为难，又有点斟酌字句的意思，李颜马上接着说道：“从你作为一个从业者的角度说，不必顾虑许多。”
    “挺好的。”孙淼说道，“从他们的演示来看，一个智能手机该满足的功能基本都有，说实话，我觉得比黄总之前w8的win系统手机版，使用逻辑上要好很多。”
    李颜不置可否，示意他继续讲。
    “当然，他们也有投机取巧之处，用的内核就是l内核，省了许多功夫。”
    所以我们拼死拼活做自研内核的意义是什么？
    孙淼把这后半句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呵，何止是投机取巧。”李颜却突然冷笑一声，“这系统完全就是罗伯特的套皮，甚至连罗伯特最新版本都不是，拿了上一版漏洞百出的改了改就端上来，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孙淼大惊，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好在他们还有点底线，一句否决自己跟罗伯特关系的话都没有。拿开源当自研，也就是糊弄糊弄了。我说怎么能悄无声息就搞出新系统，为了对付我还真是脸都不要了。”
    “李总，您的意思是，我们要打舆论战？”
    “对付谎言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戳破他。”李颜说道，“既然人家给我们把柄，为什么不抓呢？”
    “但是李总，我不太明白，您为什么笃定他们是罗伯特系统的套皮？”
    李颜甩手把自己的笔记扔给了孙淼，“里边记录了发布会上他们展示的各项功能，从他们的分类逻辑就可以看出来，对照罗伯特上个版本完全没有任何调整。罗伯特会有一个莫名其妙的文件夹，在这个版本已经删掉了，但他们展示文件管理的时候还有，这还不足以说明吗？”
    孙淼瞪大了眼。
    “让刘立伟来找我。”
    孙淼心情复杂地离开了，他莫名觉得这次没有从李颜身上获得一种，可以击碎一切阻力的信心。
    刘立伟刚进李颜办公室，整个人就已经沁出一身汗了。
    李颜还没开口，他自己就鞠了个躬，“李总，没能提供任何情报，是我的失职！”
    “大过年的，谁能想到呢。”李颜摆摆手，“过去的就过去了，这事儿也证明了情报的重要性，你们重视好、做好后边的工作就行。”
    “收到！”
    “当务之急，是收集一下‘极光’系统的信息，如果要跟他们打舆论战，‘套皮罗伯特’是个很关键的切入点。同时注意好信息收集，各方舆论方向如何，要及时跟我报告。”
    “好的。”
    李颜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道：“媒体那边，也打点一下关系，如果需要我出面也随时跟我说。舆论战还是得看他们。”
    “没问题！”
    “你也别太紧张，他们也算是狗急跳墙，套皮罗伯特当自研，来跟我们真正的自研对抗，那就是贴了金箔的塑料跟真金一块火炼。他们心虚着，我们就抓着痛点打！”
    刘立伟狠狠点头，领了任务就找部门成员商量去了。
    李颜长长松了口气，今天看到他们是套皮系统时，他虽然非常生气，心里倒也轻松许多。
    至少他的判断没错，自研系统不是那么容易拿出来的东西。
    自己的基本盘还在。
    只是他没想到，率先做出舆论攻击的，竟然是上京那边。
    一觉醒来，便是铺天盖地的新闻，无一例外在对比联翔的极光系统与未来科技的河图系统，抓的全是同一个点：
    “极光已经开了发布会，河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