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枫鲤盯着乌姀,突发奇想,“离宗后,你可有什么打算?若是没有的话——来我白家做事如何?”
乌姀没当真,以为她说着闹,也有闲情逸致陪她打趣,“做什么?有薪俸吗?”
“五百人的佣兵团团长如何?薪俸……一月一千万上等灵石。”
白枫鲤说得认真,丝毫没有玩笑之意,乌姀还能从她的眼中看出几分求贤若渴的意味来。
“一千万!上等!”乌姀眼睛猛地瞪大。
一千万!
她一条狗命都才三十万。
白枫鲤郑重其事地抛出橄榄枝,“用在你身上,我觉得值得,要想完成我的宏图大业,身边需要有你这种武将。”
还是第一次被人称为“武将”的乌姀羞赧地摸了摸鼻尖。
她问:“你的宏图大业是什么?”
白枫鲤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抬手指天,又在乌姀震骇的眼神中,手指缓缓下落指地。
她想要的,是天下。
“你想要这间屋子啊。”乌姀挠挠头。
白枫鲤:“……”
乌姀飞快看了一眼白大小姐的脸色,眼睛滴溜溜地转,一下就知道自己猜错了,“那是什么?”
白枫鲤声线沉稳有力,眉宇间充斥着昂扬自信,“是天下,我想要的是天下。”
乌姀惊愕不已,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女子如此轩昂豪气说,她想要夺天下。
但她莫名之中就觉得,如果是白枫鲤的话,她一定能做到。
察觉到乌姀错愕的视线,白枫鲤笑了笑,“很意外?觉得我很异想天开吗?”
乌姀摇头:“为什么这么说?”
“不异想天开吗?身为女子,却想夺天下,握重权。”
白枫鲤自己都有些意外,她蛰伏数十年,只有幸之星和公竹钦知道她想夺天下的野心,没想到就这么说给了仅仅相识一月的吕蝶蝶听。
但,说便说了。
乌姀只是道:“你的梦想是夺取天下,我的夙愿是当上正道魁首,我们谁也嘲笑不了谁。”
白枫鲤哑然失笑,噙笑低低道,“果然。”
她想招揽吕蝶蝶的决定,果然是对的。
“果然什么?”
白枫鲤抬眸,眸色带着明晃晃的锋锐,如同剑上寒光,“你是散修,游历过天下,就应当知道当今凡界天子并非明君,重赋税,杀贤臣,擢小人,民生凋敝,礼崩乐坏。
东州沦陷,四州危在旦夕,人心惶惶,可皇宫内仍旧日夜歌舞升平,醉生梦死。
我白家世代称臣,却被皇家忌惮拥军自重,我兄姊被故意陷害战死前线,那我便要那老皇帝拿江山来换。
况且我自幼离家,在外历练三十年,自认皇室之中没有一人比我更深入百姓生活,懂得何为补其所不足,除其所恶,养其所养,乐其所乐。
论能力,那老皇帝不如我,既然他力不胜任,那就让江山易主,能者居之。”
她笑了笑,零星几点杀意流露出来,“我是白家藏在暗处,悬在那老皇帝头上的那把刀,更是这天下走向丰亨豫大的道。”
她是刀,也是道。
乌姀不得不感叹,文化人说话就是不一样。
她有些不解:“你既然想夺天下,又何必入道修炼?”
“当今皇室背靠承天宫,背靠八大宗联合组织,并不是只有凡界自己的斗争,更是牵涉修仙界,因此我自愿以身入世,招揽贤才,尤其是如你一般的天才修士。
修仙界的主要战力被东州战场分去大半,皇室又有强者助阵,我竭彼盈,不管你相不相信,用不了多久——甚至用不到一年,皇室的手已经能伸到修仙界来了。”
她轻叹一口气,“修仙界和凡界早就是一身两头,生逢乱世,我们每一个人都无法置身事外。”
“蝶蝶可愿助我?”白枫鲤的眸色很深,依旧是含着笑意的眉眼,却镀了一层亮色。
乌姀从一出生就在修仙界,志不在凡界夺权纷争,有些犹豫,“不瞒你说,我离宗后会加入前往东州队伍。”
白枫鲤说得没错,生逢乱世,那就没有置身事外的道理。
先前她是不知晓,如今知道了东州的倒悬之危,怎么可以作壁上观,不前往东州上阵杀妖邪。
白枫鲤并不意外:“我得到我白家密报,皇室打算通过这次八大宗联合学院,武装前往东州前线最强的一批队伍。”
她微眯起眼,眉眼藏着冷意,第一次在乌姀面前流露出上位者的气势:
“他们要把各路散修,门派修仙者,各大宗弟子收入麾下。承天宫会助阵其力排众议,在众路宗门门派之中夺得话语权,从而手握指挥权。
既然你打算离宗后加入前往东州杀妖邪的队伍,就势必会与皇室打交道,当政者不仁,你放心把无辜百姓,自己和同伴的性命交托在他手上吗?”
她手指重点桌面,指尖泛白,“这天下既然注定要有掌权者,为什么不能是我们呢?”
乌姀和那双含着野心和希冀的眼瞳对望,生不出一丝敷衍和拒绝之意,她仔细斟酌良久,如实回答:
“如果你能在我加入东州队伍之前成长起来,我率领的‘白家佣兵团’,就会是你最锋利的开路矛戟。”
她刻意在“佣兵团”三个字上加重语气,白枫鲤便懂了。
究竟是“佣兵团”,还是“军队”,亦或者是“皇家护卫队”,到时候见真章。
乌姀支颐而望她,目光中燃起的莹莹星火真挚炙热得能把人烫伤,“当然,你成长的这段时间里,我也会更加努力修炼。”
白枫鲤想要天下,她想要庇护天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也算殊途同归。
白枫鲤一挑眉,“若是成长不起来呢?”
乌姀回以一笑,“白大小姐也会没有自信?”
她微眯着眼睛打量白枫鲤,似乎从这一刻谈心开始,她伪装的面具才一点点在自己面前剥落开。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白大小姐。
野心勃勃,心雄万夫。
白枫鲤唇边笑意一点点加深,“自然,不会。”
她自己也很好奇,有了吕蝶蝶的加入,究竟就是她走向胜利的一步棋,还是失败的一步。
是垫脚石,绊脚石,还是可以交出后背的伙伴。
“可是——为什么是我?”
乌姀拧着眉深深不解,“我现在只是筑基,你身边有幸之星,公竹钦,我相信他们不会不帮你,而依凭白家手中握着的资源,更不会缺少能人异士。”
“于我而言,”白枫鲤语气微妙地顿了一顿,“麾下论迹不论心,知己却论心不论迹。”
一月的夜晚练剑,她又何尝不是在暗中观察她。
乌姀吃了没文化的亏,茫然摇头,“什么啊,听不懂。”
什么论迹论心,她只知道破铜烂铁能卖几斤。
白枫鲤笑而不语,漫不经心地转移话题,“你可想好了,一旦决定踏上这条不归路,前方漫漫风雨飘摇,三灾八难避无可避。”
“擐甲执兵,固即死也,更何况,”乌姀低头咧开嘴,“士为知己者死,无悔。”
她抬头,和白枫鲤沉稳的视线直直撞上,两人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又觉得什么都不必说,冥冥之中自会有定数。
“这句倒是有些文化。”白枫鲤调谑。
乌姀像是被她这句话点醒了,她一愣,脑海中像是有灵光一闪而过,想去捕捉却再也回想不起来了。
为什么她刚才会对这一幕有熟悉感?
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她也这么对白枫鲤说过,而白枫鲤也回以同样戏谑话语。
可是,为什么?
“好了,”白枫鲤站起身,先乌姀一步迈出房门,“我们该回宗了。”
话题转得太快,乌姀手忙脚乱地收满桌馒头和馍馍,“诶,等等我!”
白枫鲤在门口停住,恨铁不成钢,“跟着我有什么吃不到的?还要这些馒头馍馍做什么?”
“别浪费嘛!”乌姀不满嘴硬,快步跟上她,“还有,谁说我决定跟着你了?只是考察,考察!”
白枫鲤无奈地摇着头笑。
从迈出木屋之后,她们默契地没有再提起这一日的谈心,如同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充满野心的白枫鲤似乎只为了吕蝶蝶出现了那么一瞬间。
画舫体积庞大,她们需要步行一段距离,去到远离村落的空旷地方,才能召出画舫回宗。
“师姐回宗怎么如此突然?她不会御剑,是如何自己回去的?”
“我也不知道,我们回去问她便知。”
两人相携的身影一点一点变得微小,老村长站在村口看着她们离去的身影,眸色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