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重无法回答，干脆沉默以对。
    卢茵很喜欢看他窘迫的样子，脸上笑意盈盈，笑得像花朵一般灿烂，在寒冷的黑夜里明艳照人。
    苏妙不想让林重难堪，故意跺了跺脚，催促道：“太冷了，我们快回去吧，资料和俘虏就让琴棋书画她们负责运送，暂时关押在西郊庄园那边，明天我们再过去处理，看看如何才能利益最大化。”
    林重从谏如流，迅速颔首：“好。”
    见苏妙和林重一唱一和，卢茵不禁颇有点悻悻然。
    但是胳膊扭不过大腿，除了乖乖听话以外，她又能什么办呢？
    数分钟后，载满人员的苏家车队鱼贯离开北津港，驶入苍茫夜色之中。
    京城。
    真武门总部。
    一袭青色长衫的吕归尘凭栏而立，眺望远方。
    他此刻所处的位置，是真武门后山密林。
    密林属于真武门核心禁地，除掌门、长老以及真传弟子以外，任何人都不得进入，擅闯者格杀勿论。
    这是因为密林内部，珍藏着无数武道功法和绝学，皆是真武门过去数百年，从其他门派掠夺而来。
    为了保存那些武道功法和绝学，真武门在密林中建了一座七层木质阁楼，将其命名为海纳百川楼。
    海纳百川楼外表毫不起眼，远远不能跟周边富丽堂皇的建筑群相比，但无论何时，都会有一名丹劲大宗师坐镇。
    哪怕之前与天龙派全面开战，真武门也只派出了吕归尘、王灵钧、许景三位大宗师，副掌门李重华始终留守总部，护卫此楼。
    倘若遇到外敌入侵，且形势难以挽回时，坐镇海纳百川楼的那名大宗师就会将楼中功法秘籍尽数销毁，避免落入敌人之手。
    随着第一隐世门派之争落幕，吕归尘回到京城，主动接下看守海纳百川楼的差事，自此不再公开露面。
    然而私底下吕归尘却一点都没闲着，四处奔走串联，力求说服其余隐世门派，共同对抗炎黄武盟。
    站在海纳百川楼顶端，吕归尘宛若天上谪仙，气质飘逸脱俗。
    星星点点的灯火映入吕归尘眼底，却无法留下丝毫痕迹。
    他目光幽深，波澜不惊。
    凛冽的北风呼啸着从旁边刮过，将他的衣衫吹起。
    真武门内堂长老徐国垂手立于吕归尘身后，眼帘低垂，姿态恭谨。
    “他不知发哪门子疯，突然跑到扶桑去，还跟密情局大打出手，干掉了神象门太上长老阿克塞斯。”
    吕归尘慢条斯理道：“但这是我们的机会，没有他，武盟只是一群土鸡瓦犬而已，根本不足为虑。”
    “掌门所言甚是。”
    徐国点头附和。
    “当然，我们也不能跟武盟开战，否则就正中其他门派的下怀，暗地里不知有多少人等着渔翁得利呢。”
    吕归尘冷笑两声：“呵呵，我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愿。”
    徐国继续吹捧：“掌门英明神武，深谋远虑，对人心洞若观火，那些人想坐山观虎斗，明显是打错了算盘。”
    “不要拍我的马屁。”
    吕归尘背对着徐国，轻描淡写地摆摆手，旋即话锋一转：“目前有几个门派同意合作？”
    徐国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怎么？”
    吕归尘脑袋微侧，用余光瞟了徐国一眼，表情明显有些诧异：“都不愿合作？”
    徐国硬着头皮道：“他们鼠目寸光，见识短浅，虽然收到掌门递出的橄榄枝，却仍旧摇摆不定。”
    吕归尘顿时不说话了。
    “掌门，其实我有一事不明。”徐国察言观色，壮着胆子道。
    “讲。”
    “不管是武盟还是那位，都和我们关系不错，反倒是无极门，刚刚抢走了我们第一隐世门派的称号。”
    徐国语气中透着小心翼翼：“您为何一定要跟无极门合作，共同抗衡武盟呢？即使我们什么都不做，板子也打不到我们头上吧？”
    吕归尘手按栏杆，良久未曾开口。
    徐国盯着吕归尘颀长挺拔的背影，感受到对方的气机变化，忍不住心跳逐渐加速，同时暗自后悔。
    当什么出头鸟啊？
    这是你该问的吗？
    要问也该是李副掌门、王首席或者许师兄来问，区区一介内堂长老算哪根葱？
    万一因此触怒掌门，死了也是白死。
    可那个问题一直盘亘于徐国心头，委实不吐不快。
    “你前面还说本座英明神武，深谋远虑，现在却问出一个如此愚蠢的问题。”
    吕归尘冷然道：“看来就算聪明如你，也不了解本座的良苦用心，也没发现隐世门派潜藏的忧患。”
    徐国立即单膝跪地，深深俯首：“属下愚钝无知，请掌门恕罪！”
    “门内和你抱着相同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吧？”
    吕归尘转身面向徐国，居高临下地俯视后者。
    徐国身体一震，垂首不语。
    “都有谁？”
    吕归尘目光转冷，音量蓦然提高：“回答我！”
    下一刻，狂暴的气势犹如惊涛怒浪，以吕归尘为中心，席卷周围数丈方圆。
    在五气朝元境圆满的大宗师面前，化劲巅峰的徐国毫无反抗之力，双腿一软，彻底趴在了地上。
    吕归尘双眼化为淡金色，体表气机流转不休，神情冰寒刺骨，显然已经动了真怒。
    他冷冷逼视着徐国，瞳孔深处似乎燃烧着烈火。
    至于吕归尘为何生气，原因很简单，就是他觉得自己被门人背叛了。
    而在愤怒之余，吕归尘又感到十分失望。
    一个个的，怎么就如此短视呢？
    难道看不出来，林重那小子，是要掘隐世门派的根基？
    倘若根基不存，真武门凭何立足？
    徐国脸朝下趴着，全身大汗淋漓。
    如渊如海的恐怖威压，令他的心跳几乎停止，眼前阵阵发黑。
    然而他却一动也不敢动。
    此时此刻，徐国终于明白，何谓大宗师之怒。
    匹夫一怒，流血五步，伏尸二人。
    强者一怒，流血漂橹，尸横遍野。
    大宗师一怒，则地动山摇，风云变色。
    徐国想向吕归尘道歉，可是嘴巴根本张不开。
    就在徐国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一个清朗有力的声音蓦然传来：“掌门请息怒，徐长老对门派忠心耿耿，您又何必苛责于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