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寒冰牢中关久了，司洛忘记了时间。
    千机剑就在地上，剑身上的血迹很是刺眼，时时刻刻提醒着他。
    是他，杀了叶阳！
    他，是罪恶。
    坐在寒冰上，腿麻了，心也麻了。
    很难得，这几天没有梦魇。司洛根本没合过眼，怎么会给十二兽机会入梦。
    “吱呀～”
    牢门被人打开，一缕光刺的他睁不开眼睛。
    紧跟着脚步声，司洛听到了常如许的声音。
    “司洛。”
    这是第一个来看他的人，出乎意外。
    他抬头，干涸的嗓子扯动，应道：“常如许。”
    常如许一向嫉恶如仇，正的发邪。在他杀了叶阳一事面前，还能来看他，属实难得。
    一开口，司洛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像是沙漠行走了十多天的人，口腔里都是铁锈的味道。
    常如许一进来，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极寒之冰凝固了诸多血液，令人不忍直视。
    他蹲了下来，直视司洛的那双原本应该充满星光的眼睛，此时蒙了一层厚厚的灰。
    于心不忍，他给司洛喂了温水。
    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带来刺痛的同时缓解了口渴之意。
    常如许的神色凝重，对着他说道：“司洛，重新进行一次搜魂，你愿意吗？”
    事到如今，常如许还征求司洛的意见。
    令他心中五味杂陈，张了张嘴唇，说道：“还有必要吗？”
    衡阳仙尊早已对他搜过一次魂，灵魂里的记忆和水镜里如出一辙。
    饶是如此，常如许仍是坚持，“再来一次，你愿还是不愿？”
    对上那双坚定的眼睛，他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好。”
    搜魂，探其魂魄，追寻记忆，还原真相。
    被搜魂之人极其痛苦，稍有不慎轻则降低修为，重则伤其神智。
    常如许转动法器，记忆重现。
    承受痛苦的同时，司洛遗忘的那份记忆重现。
    是他杀了叶阳。
    再次看到这样的情景，司洛眼眸中的亮光便暗淡几分，常如许的脸色就复杂几分。
    两两对视，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常如许还是不信眼前这个满身血渍，狼狈不堪，却仍是漂亮的过分的少年，是杀了叶阳的凶手。
    纠结良久，他说道：“再来？”
    司洛苦涩一笑，像是不忍打碎常如许那最后一点坚信，撑着惨白的脸色点头，“好。”
    得到应许，他再次转动法器，进行搜魂。
    结果一样。
    “再来？”
    “好。”
    ……
    “再来！！！”
    “好。”
    ……
    外边的天色由白转黑，而寒冰牢内没有时间流逝的痕迹。
    越到后面，常如许的声音就越沙哑，司洛的脸色也越苍白。
    司洛整个人匍匐在地，气若游丝，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他全程没有喊过一句疼，真是个倔驴。
    常如许对着司洛进行了足足七七四十九次搜魂，结果都是一样。
    修为已经退回金丹初期，身上出的汗水浸湿了衣裳。在这寒冰牢里迅速凝固，冷的司洛直发抖。
    司洛自暴自弃的说道：“放弃吧，是我杀了叶阳。即使是梦魇，那也是我。”
    常如许没有说话，而是捏紧了拳头。
    指甲嵌入血肉，血腥味混入空气中，竟无人发现。
    他站在司洛面前很久，久到不知今夕是何年，久到怀疑这是一场噩梦。
    末了，常如许问道：“司洛，是你杀了叶阳吗？”
    “……”
    司洛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事实不就摆在眼前，还要如何求证？
    常如许正了正神色，凝视了垂头的司洛良久。
    最终选择了心之所向，他说道：“师兄就问你一句，是你杀了叶阳吗？”
    司洛艰难地说道：“我……我也不确定了。”
    突然间，常如许好似生气了。拽起他的衣领，朝他吼道：“司洛，你忘了你的道了吗？告诉我，你的道是什么？！”
    紧抿着嘴唇，司洛愣是没有说话。
    常如许泄了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又问了一遍：“司洛，你的道是什么？”
    “……守护。”
    司洛的声音极小，如细风过隙不留痕迹，但他还是听见了。
    满意的松开，捧起那张漂亮，却像玫瑰失了色的脸。
    “还有爱，守护与爱，是你的道。”
    顿了顿，常如许又问了他那个问题，“司洛，是你杀了叶阳吗？”
    这一次，司洛回答了，他说：“不是！”
    他的道，他的剑心剑意，仍在坚定遵守。
    常如许非常满意司洛的回答，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很好，记住你的道。”
    到现在，常如许还在尽一个师兄的职责，帮助师弟稳固道心。
    末了，他站了起来。
    “小九，你听着。师兄信你，我会继续追查，必还你一个公道。”
    不知道为什么，眼眶突然变得湿漉。
    近乎哽咽的问道：“常如许，如果……如果真的是我呢？”
    “我会将你关进镇妖塔。”
    镇妖塔，作恶鬼怪的归宿。
    很好，常如许还是那个正的发邪的常如许。
    常如许走后，寒冰牢又恢复了死寂。
    不知道外界如何，宗门会如何对他做出处罚。焦急的等待最为折磨，奇怪的是这期间再也没有人出现。
    距离常如许离开后的半个月，寒冰牢的门再一次打开，来人是柳林烟。
    一来便盯着凝固了的血，“怎么流了那么多血呀？”
    “师姐，我……”
    司洛动了动嘴唇，想说自己没事。可对上柳林烟的眼睛，他闭上了嘴。
    眼神变得冷漠，警惕的看着柳林烟。
    此时才回味出柳林烟那句问话，里面的戏谑不是错觉。
    他的变化，柳林烟看在眼里。扬起唇轻笑，“那些血都不新鲜了，你真是浪费。”
    司洛惊疑道：“什么意思？”
    柳林烟只笑不回答，恍惚间她和其中的一个十二兽身影重叠。
    目光下移，看到柳林烟手中拿着面具。粗狂而诡异的兽面具，和他梦魇之中见到的一模一样！
    诡异的粉色眼睛，正兴奋的微眯，好似很满意司洛的表情。
    心底有了一个猜测，他说道：“是你杀了叶阳？”
    这句话就像是笑话，惹得柳林烟笑得花枝乱颤。
    “呵呵呵，我可没有杀了叶阳。”
    顿了顿，她又说道：“应该说，我们都没杀叶阳。”
    “我们？”
    “是啊，我们。”
    从牢外走进一个人，替柳林烟回答了司洛的疑惑。
    接二连三的走进几个人，不，或者说……
    十二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