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帝一走,余下的人也都散了,坐了一天马车,对这些娇生惯养的贵人们来说,甚是乏累。
沈皇后托着桂嬷嬷的手,站在原地,看着人将她精心准备的棺木送到了乾元殿的侧门,收回目光,举步走了。
“桂嬷嬷,你说,皇上这是何意?没说信也没说不信,本宫真是忐忑不安啊。”沈皇后幽幽开口。
桂嬷嬷是沈皇后的乳母,情分亲如母女,拍拍她的手,安慰道:“皇后娘娘可别忧心了,眼下不管皇上信或不信,都查不到咱们头上,天塌了自有人顶着呢,咱们只肖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日且有的忙了。”
沈皇后这才点点头,上了御辇,回了康宁宫。
翌日早朝,德政殿。
景元帝今日来的很早。
文武百官还没来齐,他就端坐在龙椅上,脸色铁青,不发一言。周身王者之气磅礴溢出,甚是威严霸气。
三三两两进来的官员冷不防吓了一跳,迈入门坎就赶紧跪下请安。
景元帝保持着正坐的姿势不变,就跟没听见似的,德顺公公见状只好上前扯着嗓子喊:“众官员不必行礼,去各自的位置站好即可。”
众人忙起身,快步进来找好自己的位置站好。
站好的百官面面相觑,各自心里直打鼓:怎么皇上今儿来的这般早?这才刚过寅时,此时正是官员们从家里出发来上朝的路上呢,怎么平时卯时末尾才来的皇上,今日这么早就来了?事出反常必有妖,还是静观其变吧。
卯时到,文武百官已然来齐了,大殿内外两侧站满了人。
景元帝抬起头看了一眼,朝德顺公公点点头,德顺公公心领神会,悄无声息得退下了。
不一会儿,德顺公公就回来了,身后跟着四个侍卫抬着一副棺椁,到了德政殿中央,将棺椁卸下了。
文武百官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是……难道?
听闻小公主皇觉寺上香却跌入万丈深渊,尸骨无存,难道这里面……竟是小公主?
哦,是了,怪不得皇上今日一早悲痛欲绝坐在龙椅上,话都不愿多说,唉,中年丧女,皇上内心深处一定是崩溃的。
忙摆出一副与君同悲的姿态,抬眼飞快地看了皇上一眼,皇上,臣与您同在!
景元帝才没心情理会底下一帮朝臣的殷殷心意,翻了个白眼,看来昨日的流言已经满天飞了,这满京城都知道了。
一群眼拙的,谁说那是我闺女了?我闺女偏殿里睡得正香呢,我悲伤个啥啊?
低声问德顺公公:“沈皇后他们呢?人都到齐了吗?”
德顺公公弯腰低声回:“回皇上,娘娘们早就等在殿外了,可要通传?”
景元帝点点头,眼底隐隐有雀跃的光,“传吧,好戏也该开场了。”
“得嘞。”德顺公公领命,往前走了两步,扯着嗓子喊:“宣皇后娘娘进殿,宣各宫娘娘进殿。”
沈皇后带领后宫嫔妃早已等在殿外,只是无诏不得入内,眼下听见传召,抬脚迈进了德政殿。
百官跪迎沈皇后一众嫔妃走向前来,一同向景元帝跪拜,“参见皇上,吾皇万福金安。”
景元帝抬起手,对众人说:“平身。”
得了帝王允准,才起身站好。
景元帝开门见山道:“既然人都到齐了,德顺,去传仵作。”
德顺公公浮尘一扬,唱道:“传仵作!”
沈皇后一听,坏了,这可不得了,仵作再查出什么来可怎么好?
“皇上,臣妾有话说!”沈皇后行到大殿中央朝景元帝盈盈下拜。
景元帝目光如炬,盯着沈皇后,“何事?”
沈皇后被看的一阵哆嗦,低下头,稳住心神,悠然说道:“皇上,凰儿是臣妾看着长大的,臣妾爱如亲子。实在不忍心她没了还要受此折磨,臣妾心痛如绞啊,还请皇上给凰儿留个体面吧。呜呜……”
文武百官兼后宫嫔妃皆跪拜于地,高呼:“请皇上三思啊,给公主体面。”
“皇后如此爱护凰儿,不愧是朕的发妻,不过,这女尸是不是凰儿还是要由仵作验过方知,不是吗?嗯?”景元帝不怒自威,压的众人抬不起头,不敢再多说什么。
又朝着跪在一旁的仵作道:“柳似非,开棺验尸,就在这验。”
柳似非是慎刑司的大仵作,年纪轻轻却经手无数尸体,不管是陈年旧尸还是尸身不全的,就没有他破解不了的秘密。
听了皇上的吩咐,上前领命,起身去了棺木前开棺验尸。
不过短短一刻钟,柳似非就已经收回手,走向大殿中央,跪下回复:“回皇上,此乃女尸,年龄十六岁,死亡天数为四日左右,死因是被利器击中心脏,当场毙命,尸体不全,是因尸体曾扔下悬崖为野兽撕咬所致。”
景元帝眼神晦暗,“哦?十六岁吗?可看错了?”
柳似非自信满满,说道:“皇上,微臣观尸不是看的脸,是观察尸体的骨龄,此女尸骨龄十六。且尸体胳膊健壮有力,手心粗糙,手指宽短,应是习武之人。”
景元帝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走向前,“众爱卿都听明白了吗?众爱妃可听明白了?”
众人一听,又跪下了,齐声高喊:
“微臣无能,请皇上赎罪。”
“臣妾无能,请皇上赎罪。”
“都起来吧,不要动不动就跪下。不懂没关系,朕告诉你们,这话意思就是,这是个十六岁的女尸,我凰儿今年才十三岁,定不是我皇室公主,以后再让朕听见有人诅咒我儿死了的,朕绝不轻饶。”景元帝厉声说道。
刚站起来的众人:要不再跪下说声知道了?
但是皇上却步下了阶梯,走到了沈皇后面前,执起沈皇后的手,问:“皇后一向温柔贤惠,善解人意,此次为何如此糊涂?”
沈皇后已经哭了两三日了,此时声音嘶哑异常,“请皇上赐罪,臣妾一找不到凰儿,心下焦急,又听侍卫来报,崖下发现了女尸,且与凰儿当日所穿的衣裳一样,臣妾一个妇道人家,哪能分辨出什么,只以为是我那命薄的凰儿,这才,这才……不是就好,不是就好。还请皇上快些多调些人再去找凰儿吧,不知凰儿如今怎样了。臣妾实在担心啊。”
景元帝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不怪皇后,皇后也不想发生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