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笙出了宁婉居漫无目的的走着,一路上心思百转,让婉嫔去倒夜香只是一时权宜之计,就算杀了她也只是雁过拔毛,于那背后之人没有丝毫影响。
接下来,也该那些人出来唱唱戏才行。
“公主,请留步。”有清冷的声音响起。
阿笙顿住了脚步,抬起头来,只见前方不远处那棵参天大槐树的阴影下,站着一个烟青色的人影。
那人身姿挺拔,俊逸非凡。为人总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好像这世间无任何人任何事能令他闻之变色。
夏日炎热,一路走来她额头上沁出了些薄汗,向前走了两步,也走到阴凉的树荫下乘凉,与他相对而立。
有些好奇的笑问:“沈大人,能在宫中随意走动的吗?”
又自问自答的回:“应该是可以的,您的祖父是丞相,姑姑是皇后,父亲是户部尚书,兄长是户部侍郎,您又是翰林院的编修,自是哪里都畅通无阻的。”
这里是后宫妃嫔的寝宫,又正是去宁婉居的必经之路,他立在这里已是大大的不妥,来往宫人不少,却无人阻拦驱离,定是得了特赦可随意出入皇宫内院。
沈伯陵见她匆匆而去,心知她要去找婉嫔算账,就想出宫去,谁知走着走着就来到了此处,便停在这里,兴许能碰见她。
“伯陵自知没有得罪公主之处,为何公主对微臣如此……疏离?”沈伯陵问道。
阿笙眨眨眼,不解的问:“疏离?本就无甚交情,谈何疏离?”
沈伯陵面露难色,“你……这般想吗?”
阿笙粲然一笑,抬头看了看天,坦荡的说:“是的,沈大人。想必沈大人还有事吧,本公主还要回去吃午饭,就不打扰了。”
走出树荫,骄阳似火,炙烤着大地,她却不惧,只想离开此地,不想与沈家的人有丝毫瓜葛。
“公主,伯陵此生无甚大志向,只想遇一身所爱,携一人终老,若这个人是你,伯陵甘之如饴。”
沈伯陵眼看着她一次次逃离自己身边,一次次看清了自己的心。
不知不觉中他早已将眼前的人装在了心里,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吸引着自己的目光,他的心因看见她而喜悦跳动,看不见她而郁闷难受。
以前追在自己身后的小丫头不见了,他却莫名其妙的恐慌。
阿笙退回树荫下,看来有些话还是说的明白才好,省的不清不楚得麻烦。
“我还小,没有婚嫁的打算,请沈大人也莫要把我父皇的话当真,沈大人有心仪的女子大可放心成亲,不必顾及我。”
“是因为……萧钰瑾吗?”
他亲眼看到他们同乘一匹马相携而行,她笑的真诚自然,随性而洒脱,全然没有平日里公主的仪态,仿佛就是一对情深谊长的好友。
“不关他的事,我只是单纯的不想嫁人罢了。”阿笙惊讶于这人的心思缜密,她与萧家公子君子之交,沈伯陵只见过一次就有了此番推测。当真是无稽之谈。
看着她一脸茫然的表情,沈伯陵心知那萧钰瑾的心事她丝毫不知情。既然这样,他就还有希望。
“既然如此,微臣知道了,微臣告退。”
“沈大人请便。”
沈伯陵一走,阿笙也提步朝着朝凰宫走去。
“公主,奴婢回来了。”飞云的声音从身后陡然出现。
阿笙吓了一跳,猛的回过头一看,正是一身侍女装扮的飞云。
昨日夜里还是一身黑衣的她,今日一大早就换了一身粉色侍女装,头上一左一右挽着发髻,簪着粉红色的小花,原本清冷孤傲的脸庞也被衬托的清丽无双。
“飞云,这么快就回来了?那婉嫔可安置好了?”
阿笙还是比较关心这个,让她吃点苦头,和容秀她们四人的性命相比起来,简直不足为提。
飞云忙说道:“回公主,已经跟辛者库的管事嬷嬷打点过了,不会让她歇着的,另外皇上已经派了两个人随时监视着,以防不测。”
阿笙点点头,表示满意。两人一起相携离去。
康宁宫里。
正殿大门紧闭,宫人们一应四散在各地,看似随意却警惕的环视四周。
正殿里,沈皇后端坐在上位,沈丞相坐在下首,手里拿着茶杯却没顾得上喝一口,此时两人正在低声交谈。
沈皇后眉头深锁,颇为感慨的说:“爹爹,州儿身为女儿嫡子,您的外孙,又是皇上的第一个儿子,自小就聪慧过人,怎就入不了皇上的眼?若是其他皇子也就罢了,可偏偏是个公主,皇上他器重非常,实在有违常理啊。女儿猜测……李姝凰有假!”
沈丞相沉吟片刻,“所以你不赞同伯陵娶她,屡屡试探她的身份,甚至不惜杀了她?”
沈皇后一脸的温柔贤惠一寸寸龟裂,露出狰狞怨毒的面目,“是,挡了我儿做太子的,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那其他三位皇子,你可有防备?尤其是二皇子,他的心思深不可测,又生下了第一个皇长孙,连着皇上都高看几分,对比下大皇子只生了个郡主,实在是差强人意。”
如今女儿贵为一国之母,身为父亲只能悉心引导,却不能做的了她的主,一切还是要看她自己的觉悟。
“皇长孙又怎样,慧贵妃那个女人从来都是谨小慎微,只敢伏低做小,不敢生出二心,更何况我有他们的命脉握在手里,还怕他们翻出本宫的手掌心吗?”
沈皇后不置可否,她的眼线遍布各宫,没有她不知道的事,唯独只有朝凰宫,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简直固若金汤。
沈丞相稍稍心安了,有准备就好,只有自己的眼睛看的深看的远,才能把握全局,立于不败之地。
“皇后娘娘怀疑这个小公主……是假的?”他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在他看来,娶了小公主,等于是拉拢了南鸢,南鸢背后可是半个南越国啊!有了这个助益可是对大皇子的大业有莫大的帮助啊。
沈皇后压低声音,小声的说:“不,本宫怀疑她是……男的。”
沈丞相猛的抬起头,站了起来,一脸震惊:“什么!这怎么可能呢,那明明就是个女娇娥,皇后娘娘怎么会觉得她……是个男的呢?”
“爹爹,这也就是我后来同意伯陵娶她的原因,是男是女,新婚之夜自会知晓。”
“荒唐!简直荒唐!这怎好让伯陵以婚姻为代价娶了她,万一是男的,伯陵该如何自处?”
沈丞相并不认同,他风光霁月的孙子岂能是颗验明正身的棋子?
沈皇后不以为然得道:“爹爹,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有所牺牲在所难免。”
沈丞相再次刷新了对这个女儿的认知,再次震惊当场,这个女儿已经不是当年膝下烂漫天真的小女孩了,她变得离真正的后宫之主越来越近了。
沈伯陵在门外的脚步一顿,收回敲门的姿势,片刻后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