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文这一刻,忽然明白了父亲为什么那样愤怒。
吞咽下嘴里的狗肉,他低着头。
眼泪滴落在桌上。
有种澎湃的情绪,在他心中激荡,久久不歇。他浑身止不住战栗,却克制着,一言不发,一口一口吃着狗肉。体内的血液沸腾,仿佛在燃烧,汹涌滚烫,要将这个男孩从一块普通的铁,炼成一柄锋利的剑。
他忽然之间,就长大了。
而这个偏僻的小村庄,并不安全。
丁梦晨饭后,被扶回到里屋休息。
中年汉子去附近,试着寻找失散的狗和马。
萧雏菊收拾家务,并用温热的毛巾,给丁梦晨擦拭手上和脸上的血污。
看着这个年轻人熟睡的面容,怔怔出神。
他其实并没有比兴文大太多。
是个大男孩。
睡着时,也咬着牙,拳头攥的紧紧的。
似乎梦里还在奋力搏杀。
她伸手摸了摸丁梦晨的脸颊,动作温柔,给他盖上被子。
中年汉子转了一圈回来,情绪低落地摇摇头,没有找到狗和马。倒是捡回了丁梦晨的长刀和弓弩,可惜箭矢已经用完了。
“兴文呢?”
他问了一声。
萧雏菊说道:“去采摘点东西……”
中年汉子“嗯”了一声。
很快,兴文匆匆忙忙跑回来,神色慌张。
两手空空,采摘的筐也没了。
不小心踢着门槛,直接摔进了屋。却顾不得疼痛,瞬间爬起来。
“爸,爸,有怪物和坏人追来了!”
夫妻俩闻言,脸色剧变。
萧雏菊浑身哆嗦。
中年汉子,也是手足无措,咬了咬牙,说道:“你们扶着他,现在就走,我去拦下他们……”
兴文看着父亲,愣愣地不知该说什么。
中年汉子心里却知道,希望很渺茫。
一个大男孩,带着孕妇,再带一个伤员……根本跑不了多远。即便不被追上,这三人的情况,也很难生存下去。
只是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
尽一份力,是一份力。
听天由命罢了。
“咳,咳……”
屋里的动静,吵醒了丁梦晨。
他挣扎着起身。
兴文赶紧去将他扶起来,说道:“我们现在就走,我背你……”
他听从了父亲的话,没有反驳。
准备背着丁梦晨离开。
丁梦晨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说道:“他们是来找我的……”
转头对着中年汉子,说道:“大哥,你的计划不行,只会让我们全军覆没……你带着他们走,剩下的交给我。”
中年汉子说道:“不行!我去拦下他们……”
萧雏菊眼泪簌簌而下,却没有阻止丈夫。
丁梦晨咳嗽了一声,摇摇头,说道:“我的伤太重了,走不远的……你们走,有件事,需要帮我去做。”
他看向门外,看向远方。
冷笑一声,说道:“杀我没那么简单,他们不知道自己惹了谁……兴文,你记得住那些人的特征和长相么?”
兴文茫然地点了点头。
丁梦晨说道:“你们如果能脱困,找到我的战友,将我的……死讯……告诉他们,我们犬马人的规矩,是有仇必报,有债必偿。”
他面色平静,眯着眼,显得格外刚毅:“哪怕他们躲进老鼠洞,我的战友,也会掘地三尺,将他们刨出来,碎尸万段!”
中年汉子闻言,依然不同意。
丁梦晨摆摆手,轻声说道:“不要……让我白死……”
中年汉子愣住,嘴唇嗫嚅,竟不知如何回复。
丁梦晨手有点颤,从怀里掏出个小相框,塞在兴文的手里,笑了笑,说道:“如果有机会,就带着妈妈南下,去根据地,那个地方听名字就适合你,那儿有个新文村……”
兴文捧着小相框。
相框里是个陌生人,不认识。
他又拿出个哨子,递给兴文,说道:“我的狗和马,在激战中为我拖住敌人,走散了。不知道还有几个活着……它们熟悉这哨子的声音,如果找到它们,它们可以带你们南下,它们认识路……”
说了许多话,有些疲惫。
他呼了口气,稍微缓了缓。
最后,他取下衣服上的铭牌,轻轻地戴在了兴文的胸口,轻声说道:“这个给你,现在我宣布,你是犬马人的预备成员了!所以,挺起胸膛!骄傲地活下去!保护好家人,遇到困难不要退缩!等到了根据地……见到镇长……他会正式为你佩戴的……”
说完,摸了摸兴文的脑袋。
兴文目中含泪,握着哨子,将相框紧紧抱在怀里。
“现在请你帮个忙,搬个长凳,放到院子里,我站不稳……”
在丁梦晨的催促,一家三口终于走了。
只带了些许食物,匆匆从后门离开,往山上行去。
至于最终的结果如何,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而山脚下,一队人马正匆匆赶来。
他们辨认着被踏折的草茎,以及断断续续的血渍,沿着道路,往前探寻。队伍里有拎刀拿剑的人类,有张牙舞爪的丧尸,还有一个高大狰狞的变异种。
终于到了几间屋前。
领头的是个身材高大,面上有道疤的狰狞男人。
他看见关着的木门,不禁冷笑。
“砰”的一声。
上前一脚踹开。
众人一拥而上,挤进了院子。
院子里空荡荡的。
只有一条长凳。
一个年轻人,坐在长凳上,腰板挺的笔直,右手拄着长刀。
闭着眼睛。
直至众人进门,他才缓缓睁开。
面色平静。
刀疤男见状,哈哈大笑,随即面色狠厉,说道:“好小子,杀了我们这么多人……终于被我逮到了!这次怎么不跑了?哦……我想起来了,受伤了呀,哈哈,贯穿伤,哈哈,你也有今天!”
丁梦晨等他笑完才开口,目中不屑,缓缓说道:“手下败将。”
刀疤男面上青筋一跳,冷哼一声,说道:“死到临头还嘴硬……”
丁梦晨左手忽然自背后伸出,端出一把弓弩,抬手就射。
“嗖”的一声。
略有些偏差,擦着刀疤男的箭头飞过。
一声惨叫,后面的人中箭倒地。
丁梦晨叹息一声,有点可惜。
只有最后一根箭矢了,还是兴文从大灰身上取下来的。
刀疤男厉声喝道:“杀了他!”
丧尸顿时往前扑,冲向前方。
丁梦晨哼了一声,缓缓站起身,拎着长刀,脚下踉跄,缓步走向敌人。
犬马人没有束手就擒的,死也得死在战斗之中。
这是他的最后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