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姜灯从小到大都很少过生日，她的生日也从来不像周雾那样隆重、喜庆，是个快乐的日子。
    因为那天同样是华婉的忌日。
    姜家老宅内所有佣人在那一天都会特别谨慎，生怕触了姜正全霉头，整个老宅内一整天都弥漫着低气压。
    姜正全心情不好，到了那天，也总是会看姜灯格外不顺眼些。
    虽然有例行的生日蛋糕，但对姜灯来说，过生日并不快乐，只有负罪感和让人喘不过来气的无力感。
    提醒她，她一出生就带着原罪，她害死了她的母亲。
    所以姜灯并不期待生日。
    虽然每一年周雾都会积极地为她庆祝，劝说她：
    “阿玉，那不是你的错，华阿姨肯定是希望你开心的，她肯定很期待你的降生，就像我一样……”
    “你出生了，我才能遇到你，嗯？是不是？”
    “阿玉，每个人降生都是天赐的礼物，你对我来说尤其如此。”
    “……”
    但每次这种宽慰带给姜灯的力量都不长久。
    她一旦和周雾分开，再看到姜正全的脸，她的心理防线就会立刻崩溃，所有负面情绪会在一瞬间压过一切吞噬她。
    姜灯细数过往那么多次生日，她真正高兴的时候，好像也就只有……十八岁到二十岁——
    那三次。
    十八岁那年，她正式和姜正全撕破脸搬出去。
    她像终于卸下了身上的所有担子，终于可以摆脱姜正全和华婉的阴影，真真正正开开心心，只为自己的降生庆祝一次。
    周雾陪她玩遍所有她想玩的游乐项目，姜灯还奖励了自己一场、真正只属于她一个人的舞剧。
    再然后，就是二十岁。
    她遇到温桃桃，往后都是痛苦……
    姜灯不愿再去想。
    就连梦境里她设计杀了周雾那次，虽然算是报了仇，说是送自己一份二十二岁的生日礼物，但姜灯其实也并不怎么开心。
    她心中是解脱了，但与此同时，还伴随着大量抑制不住的痛苦和悲伤。
    她杀了世上唯一一个爱她的人。
    从此以后，她彻彻底底孑然一身，再也没有人爱她。
    ……
    也许她的人生就是这样，是个死局，她总会把一切都搞得一团糟。
    姜灯忽然感觉身上有点冷。
    她停下脚步，松开了周雾的手。
    “怎么了？”他立刻察觉到，顿住转身回头，炽热的桃花眼望着她，眼底有些担忧，他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我不想过生日。】姜灯偏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二十一岁生日，好像是续上了上辈子她最后一个快乐的生日，要把这一切美好延续下去。
    但如果一切终将失去，还不如，根本就不要开始。
    【我想一个人待着。】姜灯补充道。
    “宝宝。”
    她整个人突然被热意包围住。
    “生日当然要两个人一起过，一个人怎么行呢？会不开心的。”
    周雾抱住她，嗓音透过胸腔的震动传过来，又说，“阿玉，你是不是冷了？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怎么说话的，真讨厌。
    姜灯当即踩了他一脚，用力捶他：
    【放开我！我都说想一个人待着了，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宝宝，让我抱一下。”周雾完全不为所动，圈住她细腰的手臂更紧了一些。
    他看出来了，她并不是真的生气。
    能量低心情不好的时候，她总是会格外脆弱一些，抱一抱就好了。
    姜灯在他怀里扑腾了两下，最后放弃。
    她觉得两个人就这样站在街头有点傻。
    姜灯不愿意承认这样被抱着确实是很舒服的，他身上不管什么时候都热乎乎的，她其实很享受。
    可恶，身体总是不听她的话，这个叛徒。
    姜灯指责完自己的身体，开始摆烂，挂在他身上打量周围的环境。
    忽略路人异样的目光，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秋天，路边的桂花树开了。
    很香。
    脸侧有微风吹过，姜灯安静下来。
    吸了吸鼻子，闭上眼睛。
    其实……仔细想想，她人生中最快乐、最美好的日子都是和周雾一起度过的。
    这样一看，她会爱上周雾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身上有她向往的一切。
    他在爱里长大，他可以毫无顾忌追求自己的理想，所有人都喜欢他，他永远那么积极，身上永远有那么多能量，桃花眼里永远带着光，好像没有任何事可以把他打倒。
    她不一样，她完全就像是他的反面，姜灯嫉妒他。
    她爱他合情合理，那他呢？
    他爱她什么？
    周雾真的爱她吗？
    他不觉得她浑身上下都是缺点，只是在拖累他吗？
    她身上有什么……是可以交换给他的价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