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的春节到来时,白建国和何欣带着两个小姑娘回到了白家,去年是和岳父母一起过的年,今年是要陪白父白母过年了。
2月1日下午白建国拎着大包小包和何欣一起到了酱园的家属院。
过去的一年,白建国在五一和国庆假期时是回来看了父母,两次都没有见到白建华,白建国没有问,白兴芳却悄悄告诉他,白父是坚持没有心软,白建华只要回家来,白父就问他要钱,不给家里交生活费,在家是馒头都不准吃一口。
据说白建华现在在厂里工作比以前好了一些,至少不会时不时请假旷工了,工作虽说平庸,但也不再是在被开除的边缘。他不愿意回家,大多时候就在集体宿舍里挤着,有时候也去他的狐朋狗友家里蹭住一两晚,不过各家住宿条件都紧张,去朋友家住只是偶尔为之。
白建国听了也只有微笑摇头,工作几年了,一分钱不给家里,自己也没攒下一分钱,为了不交生活费,家都不回,到处混,这样下来,也还是没攒到一分钱啊。
过节也不回来,白建国觉得,或许是这个弟弟不想见到他吧。
白建国现在想得通,这个弟弟小时候,他作为大哥将读书的机会让给了他,还努力工作养着他;这个弟弟长大了,抢了他工作,他也一直养着父母,甚至是这个早就该独立的弟弟。
现在白建华已经二十多了,自己对他,没有任何义务,随便见不见,反正他回家是来看父母的,兄弟姐妹,有情义愿意来往,那就好好处,不愿意,自己也无所谓。
当白建国带着一家走到白父的院子门口时,他正准备敲门,就听到里面白父和白母的对话。
白母,“这都三十了,建华还没回来,让兴芳去找一下吧。”
白父,“三十了,他都不回家,还找什么?要是想回来,自己就会回来,再说,去哪找?三十谁不在家待着能去哪?”
“平时就算了,今天建国是要回来的,让老大媳妇看到兄弟不和,也不好。”
“哼,兄弟不和?那混蛋是和我们全家都不和!建国是不听老子的话,可至少他能养活自己,养活老婆孩子,还能一直记得我们两个老不死!”
白建国抬手敲了下门,然后推开院子的门,走了进去。
白父脸色几经变化,最后变的黑红,在白建国以为白父不会理自己,而转身进堂屋的时候,就听见白父开口了,“回来了,进来坐吧。”
白建国有些惊讶,还是笑着应了。何欣带着两个小姑娘也一起进了屋。
“吃午饭了吗?”白母热情地问何欣和两个小姑娘,何欣笑着说吃了,是的,一家人半上午出发,到酱园附近的时候已经是中午,白建国就带着一家人在街边的羊杂摊吃了热乎乎的羊杂汤和面饼,等三点过,才往白家走。
家里和过去没有多大区别,兴芳不在家,这会儿三十当天是上班的,只是不少厂都已经停工了,大家可以早点儿走,白建国是年前才出差回来的,早几天就没事了,何欣所在的车间也是昨天就已经在准备过年放假了,今天就小朱在值最后一个班了。
何欣将带来的东西中吃的那部分送去了厨房,厨房很狭小,黑乎乎的,光线也不算好。灶上炖着鸡,晚上年夜饭的炒菜也准备了一部分,都摆在案板上。何欣将带来的香肠和其他一些熟食取出来,准备先切盘,下午吃饭前热一下就好。
白母想让何欣别动手了,何欣笑着躲开,“我们一年也来不了几次,这些也不累,切好就行。我厨艺不好,也就能打个下手。”
白母只好松手,站在旁边看何欣切香肠。
小敏和小鹭和爸爸一起坐在堂屋里,这里不像姥爷那里可以看书,只能坐在这里听爸爸和爷爷说话了。
白父在进了堂屋坐着后,就没开口说话了,估计刚才在外面招呼的那一句,已经把他想说的都说完了。
白建国觉得这样也挺尴尬的,自己还是要说话的,安静了一会儿后,白建国主动开口,“爸,您和妈最近身体还好吗?我看妈好像又瘦了一些,您怎么样呢?”
白父没看白建国,眼睛垂下来,一直盯着自己面前的水杯,“都好,你妈一直都长不胖。”
白建国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想了想,又说,“您退休在家,平时做什么?这附近有西公园,可以早上去转转,早上锻炼时间都不收门票的。”
白父半天没说话,在白建国以为自己又要找个新话题的时候,白父突然说,“我有事做,不用去公园转。”
白建国想问是什么事,想了想还是算了,如果愿意说在做什么事,那就不会只说有事做,而是直接说在做什么事了。
白建国不问了,小鹭鹭终于忍不住了,爸爸和爷爷两个人的对话好沉闷啊,难得爷爷说自己有比去公园还有趣的事,那自己很想知道。
“爷爷,您做什么事比去公园还好玩呢?”
白父表情一僵,虽然原本也没啥表情,但一瞬间的僵硬还是很明显的。
白父抬眼看向对自己提问的小姑娘,小姑娘脸上带着好奇,眼睛睁得很大,亮晶晶地看着自己,就差一眨一眨地表达自己很想很想知道了。
白父的神情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一些,“我做自己喜欢的事,小鹭鹭有自己喜欢做的事吗?”
这个小鹭鹭的名字其实算是白父自己取的了,当初大儿媳妇怀二胎的时候,自己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有了一个大孙子,就叫路路,是的,自己不知道什么“鹭”,听到梦里孩子的名字就是叫“lulu”,自己就认为是路路。
结果,还是个孙女,自己很失望,大儿子还是给孩子取名“鹭鹭”,取了同一个音,这些年,两个孙女自己也见过多次,却没怎么仔细看过,现在看来,小鹭鹭还是,挺可爱的,活泼伶俐,可惜是个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