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安的话给我气笑了。
    下床之后，我拿起一条湿毛巾，指着自己红扑扑的脸蛋问道：“阴气化血，你告诉我你们黄家控制住了局面？”
    “我就纳闷了，你们这些黄皮子就不能安分点？”
    “从百目鬼开始，我就发现，你们黄家真是喜欢玩这些歪门邪道，咋的，科学家啊？”
    “一个程然不够，后来还算计到了马王爷头上，前些日子的房煞鬼也是你们搞出来的。”
    “现在好了，那人屠恶鬼纯粹是个杀神，你却想着让我去送死？”
    “说说吧，那东西又是怎么失控的？”
    我擦拭着脸上的猩红，黄安则是悠闲的躺在了床上。
    “说起来，这事儿跟你也有关系。”
    “呸！”
    我吐了口血沫子，骂骂咧咧道：“跟我有个屁的关系，少在这儿没屁搁楞嗓子。”
    黄安也不生气，这家伙的城府深不见底，要是因为我的口无遮拦而生气的话，他也就不是顶级的黄家阴仙儿了。
    “嘿，怎么就和你没关系了？”
    黄安解释道：“小子，从黑山那把事儿之后，我们黄家便一直关注着底层阴宅。”
    “大概是……七八年前吧，那人屠恶鬼便有复苏的迹象，所以马家五仙儿，便联起手来，在原本封印的基础上，又增添了一些保障。”
    “当然，你是了解我们黄家的，咱家从来不干亏本买卖，让我出力绝对没问题，但没有好处，那绝对不行。”
    我放下毛巾，随口问道：“所以，你们这些黄皮子就把算盘打在了人屠恶鬼的身上？”
    “胆子够大的啊，那玩意是你们能利用的？现在好了，那里的状况，一定是糟糕到难以想象吧。”
    黄安郁闷道：“你说的没错，二次封印人屠恶鬼的时候，我们黄家便打算将其据为己有。”
    “你小子别以为咱家就拿那顶级恶鬼没有办法，这些年来，那人屠恶鬼，一直在我们的掌控范围当中。”
    “谁曾想，半道杀出来个忧魂，起初的时候还好，我们两方井水不犯河水，可这一年来，你三番两次的破坏忧魂的计划，现在好了，那忧魂狗急跳墙，将自己的绝大部分实力都作用在了人屠恶鬼身上，这才导致，那玩意越发不受控制，所以我才来找你帮忙解决。”
    “你就说，这事儿跟你有没有关系？”
    我皱起眉头，首先考虑的不是整件事情和我有多少的关联，而是问出了一个很要命的问题。
    “你的意思是，那忧魂，连人屠恶鬼都能控制？”
    黄安笑道：“没错，一旦人屠恶鬼冲开封印，他第一个找寻的目标就是你。”
    “怎么可能？”
    我大为吃惊的问道：“忧魂固然可怕，可她绝大部分的实力都被阴曹压制，否则的话，我也不会三番两次的取巧得胜，我咋不信，她能影响到以杀念为主导的人屠恶鬼？”
    “很难理解吗？”
    黄安坐起身来，说出了人屠恶鬼的来路。
    “咱们这块地方，自古以来都是边疆之地。”
    “三百多年以前吧，一位将领被派到此地驻守疆土，那时候战火连连，戍边将军也战死沙场。”
    “将军一心守卫疆土，据说他身首异处之时，身体都立于边境，百日不倒。”
    “忧国忧民之心，是何等的壮烈！”
    “毫不夸张的说，将军死而不僵，靠的就是不散的臭肺魄在支撑着他的信念，你现在可还觉得，那忧魂当真无法蛊惑人屠恶鬼吗？”
    我坐在了黄安的身旁，紧皱眉头道：“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忧魂的确有可趁之机。”
    “只是，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找我帮忙？”
    “你觉得，我能对付得了那人屠恶鬼？”
    黄安不屑的瞥了我一眼：“你？死八百个来回也未必能撼动人家一根汗毛！”
    “之所以找你帮忙，有两个原因。”
    “第一，黑山那帮臭狐狸一个个都是倔脾气，正统五家的任何一家，都没办法调遣他们，哪怕是胡家也不行。”
    “而眼下，人屠恶鬼和那忧魂深度捆绑，不管是想要削减人屠恶鬼的实力也好，还是将他一点点的重新封印，黑山的力量，必然是不可或缺。”
    黄安指着我的身体继续说道：“第二，你是百家命格之人，很大程度上，你能更好的融入不同的环境，就好比复杂的底层阴宅。”
    “何况，你还收获了善鬼忘忧，并且掌握了他所在的阴宅，等到了北疆镇的时候，这间阴宅，会发挥出不小的作用。”
    “开什么玩笑？”
    我装傻充愣的辩解道：“什么狗屁北疆镇，就算阴宅的入口你不知道在哪，你们家那只黄皮子死在哪里你应该很清楚吧。”
    “偌大的阴宅，我还能扛着走不成？”
    黄安冷笑一声：“别人不能，但你可以。”
    “何苦啊，你的伎俩可以瞒过很多人，有时候就算是我，也会被你欺骗。”
    “但这一次，我很清楚，那间阴宅，由你百家命格的阴气打造而成。”
    “也就是说，你在哪里，善鬼忘忧就在哪里，我说的没错吧。”
    我收起了笑脸，不解的问道：“为啥这么自信？”
    “因为你忌惮黄家。”
    黄安解释道：“善鬼忘忧对你很重要，我就不信以你的性子，你会把他的阴宅安顿在一个人尽皆知的地方。”
    “表面上来看，你让五家觉得，我们不可能触碰善鬼忘忧，所以阴宅才会光明正大的被所有人知晓。”
    “但只有你我清楚，那只是拙劣的障眼法而已。”
    说着，黄安身上的那件黄衣，便逐渐的消失在了房间。
    “北疆镇，到了之后，自然有人接应你。”
    “人屠恶鬼还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前提是，我们可以及时止损。”
    说完这两句话之后，黄皮子的气息便彻底消失。
    黄安走后，柳大壮松了口气，心有余悸道：“何苦，这黄皮子的话真假掺半，依我看，他找你帮忙，无非是想替黄家谋得更多的好处。”
    “去或不去，由你决定，未必要听从他的。”
    “去吧。”
    我无奈摇头：“他亲自来了，就知道我一定会去。”
    “刚才出现的，的确是人屠恶鬼，那玩意和忧魂有染，若是放任不管，必是天大的麻烦。”
    “从和五家达成合作之后，我们已经几次进入到底层阴宅当中，那里牵扯的很大，不仅是五仙的利益，更重要的便是关乎于黑山的复苏。”
    “除此之外，底层阴宅对我命格的影响，比外界更大，何况，和黄家的较量，我们并非总是以失败收场。”
    与此同时，灰沟子凑上前来，问出了他最为关心的问题。
    “何苦，那善鬼忘忧的阴宅，真如那黄安所说？”
    “嗯。”
    我不得不承认下来，解释道：“我弄死了一只道行不错的黄皮子，忘忧鬼还是我对付忧魂的底牌，我怎么可能把他安顿在一个人尽皆知的地方。”
    “这黄安老鬼聪明的很，这一次北疆之行，我们务必要小心谨慎。”
    明确要去之后，我们便开始收拾东西。
    仙家们也各司其职，都着手了解起了北疆镇的过往。
    翌日中午，我们启程出发。
    店铺的生意暂时交给了李辉和刘娟夫妇，阿伟则是当起了我的专职司机，其余的，我不会让他触碰。
    除此之外，赵晓军也一同前往，除了能保证他的魂魄不受威胁之外，我也想趁着这次机会，和黄家讨价还价一番。
    北疆镇距离省城九百公里，那里紧邻边境，四面环山，是个实打实的偏僻地带。
    坐在车上的我饶有兴致的看着外面的风景，但脑子里，已经想起了应对此次事件的对策。
    过了许久，白九九从我肩膀上探出脑袋，一脸郁闷的说道：“何苦，家里长辈我都问遍了，根本没有人知道北疆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还特意问了一下太奶，那老太婆肯定有所了解，但就是闭口不谈，真是气死我了。”
    紧接着，灰沟子也坐在了我的身旁，同样唉声叹气道：“我们家的情况也差不多，问了一圈，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说着，两位大仙儿纷纷看向了柳大壮，异口同声道：“大壮姐，你知道吗？”
    “我？”
    柳大壮点了点头：“知道啊，咋了？”
    “你知道？”
    灰沟子惊呼道：“你知道为啥不说啊，害得我们跑了一大圈？”
    “你们也没问啊。”
    柳大壮调侃着二人，随之把自己了解到的信息告诉了我们。
    “北疆镇只是个普通的小镇，那里，没什么值得留意的，如果非要说出北疆镇的作用，那么它一定是重要的交通枢纽。”
    “从地图上来看，北疆镇距离边境只有五十公里，而且四面环山。”
    “而那些茂密的大山，叫做五佛山！”
    柳大壮指着我手里的地图，讲解道：“五佛山有五座山头，每座山头的最高处，都有一座佛家庙宇。”
    “这五座山，形成围困之局，必然是镇压着什么东西。”
    “以前我不清楚，但现在看来，镇压的必是那人屠恶鬼。”
    灰沟子听了半天，更为疑惑道：“所以呢？和咱们五家有什么关系？”
    “听我说完。”
    柳大壮指着地图上几个不起眼的地方说道：“多年前，我曾去过那里，当时大山深处，除了五座寺庙之外再无其他建筑。”
    “刚才我又去了一次，相比于多年前，那里的阴气变的异常可怕，甚至，因为阴气的阻隔，我都没办法登上山顶，从而查看庙宇的状况。”
    “不过，我有了新的发现，那便是每座山的山脚下，都建立起了一座村庄，估计这些村庄，和马家五仙脱不了干系，但村庄的作用，以及五家在其中扮演着怎么样的角色，我依旧不大清楚。”
    白九九歪着小脑袋，如同个好奇宝宝似的问道：“姐，多年以前，你为啥去五佛山啊？”
    “跑路呗。”
    柳大壮苦笑道：“那些年被姓常的追杀，我是跑到哪，躲到哪，别说五佛山了，整个东北，我都跑了个遍。”
    “哦，当然，我和灰沟子还是比不了的。”
    柳大壮调侃道：“这四条爪子的灰头老鼠，跑的那叫一个快，稍不留神，人家就要出省了。”
    咳咳。
    灰沟子尴尬的咳嗽了两声，面红耳赤道：“忧魂在后面跟个催命鬼似的，我能不跑吗？”
    一路上，气氛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压抑，哪怕我们即将面对的是传说中的人屠恶鬼。
    轻松的氛围下，时间过的也快了不少。
    当天午夜，我们便顺利的抵达了这座边陲小镇。
    北疆镇很小，一眼望去，也就千余户人家。
    这里没有高楼大厦，零星出现的几座二层小楼，已经是这个小镇标志性的建筑了。
    刚下车抻了抻筋骨，一个声音便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请问，您是何先生吗？”
    “是我。”
    我左右张望了一下，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
    只听那个声音继续说道：“我在下面，你低头看看。”
    低头一看，我猛地后退了两步。
    只见一披头散发，手脚残缺的男人趴在简易的木板车上，而这安着四个轱辘的东西，便是他的出行工具。
    “请问，您，您是……”
    “何先生，放心，我是人，不是鬼。”
    对方应该是个行里人，他很清楚，我并没有问他姓氏名谁，而是在问他是人是鬼。
    老乞丐抬头看向了我，他的脸上血肉模糊，腐臭的黑血和脓液，顺着他的脸颊滴落在木板之上。
    除此之外，老乞丐的双目也是一片死灰，但看他观察我的模样，这双眼睛应该还能看到些许。
    “老先生？您这是什么情况？”
    我立刻吩咐道：“阿伟，把药箱拿过来，我帮老先生处理一下伤口。”
    还没等阿伟动身，老乞丐便摇了摇头。
    “不不不，没关系的，是我罪有应得。”
    老乞丐不以为然道：“我面前的碗里，有一把钥匙。”
    “沿着这条路走上两里地，便能看到上山的道路，山脚处有一栋房屋，那里有生活的必需品，还有一辆越野车停靠在门前。”
    “每年二月二是开山之日，到日子之前，何先生先在小镇住下便可。”
    我拿起碗中的钥匙，俯身的时候，我也看清楚了老人家的具体模样。
    一只狐狸的阴魂趴在他的脑袋上，正肆意的啃食着他的面庞。
    再往下看去，他那空荡荡的袖管上，分别趴着一只黄皮子，以及缠绕着一条毒蛇。
    而他的腿上也是如此，一只老鼠和一只刺猬也在啃食着他的魂魄。
    五仙齐聚？
    这老家伙可是犯了天条？
    好家伙，这待遇，和当年的我都不相上下了。
    “阿伟，你开车过去。”
    吩咐阿伟过后，我将一根绳子拴在了木板车上，牵动着老乞丐一同朝着远处走去。
    我不知道他所说的罪有应得是什么意思，也没有当滥好人的意思。
    只不过，能让五家如此关照的人，的确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