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日落到天明,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好消息是,山坡另一处的鬼魂,被如数消灭,包括其中那接近恶鬼的家伙。
坏消息是,我觉得,我快死了,似乎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儿。
“小子,不赖嘛,我是该夸你呢,还是该羞辱你几句呢?”
磨盘鬼化作的中年女人再度出现,她玩味的打量着我,笑道:“夸你的是,你这身子板真是不错,不愧是百家命格之人,折腾了一整夜,竟然还活着。”
“值得羞辱的则是,怎么就这么容易轻信别人呢?”
“相信人话也就算了,鬼话连篇都能骗到你吗?”
我生无可恋的看着对方,虚弱的说道:“你,你又不杀我,我有什么好提防的?”
“小爷我魂魄被封印住了,我劝你最好现在弄死我,不然的话,等老子实力恢复,必报今日之仇。”
恍惚间,女鬼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愤怒之色。
看得出来,这婆娘的确有干掉我的打算,只不过,碍于某种原因,她无法将我弄死在这里。
“磨盘上的阴气,归你了。”
女人冷声说道:“经过这一夜的滋养,磨盘的阴气已经可以单独存在,至于我,同样存在于石磨当中。”
“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对于我来说,这些阴气还无法满足我的胃口,什么时候,我的所有阴气都变成血身木的阴气,咱们的约法三章才算结束。”
听到对方的话,我好奇的问道:“也就是说,那诡异木匠原本的打算,就是将这磨盘交给我?”
“而山坡另一处的鬼魂,原本就是滋养这石磨用的?”
“有了阴气的注入,再加上你这只磨盘鬼,就意味着,这口磨盘,也可以通过阴气的方式存在,对吗?”
“没错。”
女鬼点了点头:“你实力不济,那木头人觉得杀你无趣,所以呢,让我变相的提升一下你的实力。”
“相比于你,我更想依附于他,只可惜,他竟然让我跟随你这个废物。”
我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指着石磨质问道:“提升实力我能理解,话说,用得着这么折磨我吗?”
“我觉得很有必要。”
女鬼冷笑一声:“至少提醒你,别轻信鬼话,难道不是吗?”
我无奈摇头,说到底,还是实力不够看所致。
从头到尾,我都知道,这一切皆是幕后那木匠的设计,如此的话,我便清楚,不论是遭遇了怎样的事端,我都不会丢了性命。
如此一来,我才甘愿的答应了磨盘鬼的条件,谁曾想,这家伙还弄了这么一出。
“为什么一定要我将你的阴气,变成血身木的阴气?”
女鬼不耐烦的回答道:“我哪知道,有什么疑问,问那木头人去。”
“行了,石磨的阴气你收好,接下来你可以通过这口石磨来对付鬼魂,不过,我的任务是将自己的阴气变成血身木的阴气,而不是替你收拾烂摊子。”
“也就是说,之后不管你遇到什么危险,我都不会浪费阴气出手相助,至于这口石磨你能发挥出几分作用,就看你的本领了。”
我微微点头,随之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我该怎么称呼你?”
“叫我石姨吧。”
磨盘鬼说道:“没看错的话,我的年纪应该比你大上一些。”
开了句玩笑之后,磨盘鬼便消失不见。
而那口磨盘的阴气,也汇集到了我的魂魄当中。
“苦哥……”
阿伟搀扶着我,问道:“你,你还好吧……”
“不怎么好……”
我晕头转向的说道:“反反复复被碾压了一宿,没死已经是对方高抬贵手了。”
“阿伟……”
我指着老人的魂魄,吩咐道:“你来善后吧,我可能要……”
还没等我说完,阿伟便不断的摇晃着我。
“苦哥,你别吓唬我啊!”
“你死了,我怎么办啊!”
“你别急,我这就送你去医院,给你找最好的大夫治疗!”
我喘了几口粗气,补充着刚才的话语:“我可能要好好睡一觉,你能别打岔吗?”
“我魂魄被封印,鬼知道磨盘的阴气是怎么进入到我的魂魄当中的。”
“接下来的沉睡时间,我是要适应那些阴气的流动……”
阿伟擦了擦眼角,放松了不少。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要撒手人寰呢!”
“苦哥,你睡你的,其余的事情交给我。”
有了阿伟的保证,我便放心的沉沉睡去,而阿伟后续要做的,也很简单,无非是叮嘱几句,将神志不清的老太太安顿好就是了。
……
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间从睡梦中惊醒。
浑浑噩噩许久过后,我突然意识到,我所在的地方,并不是我熟悉的房间。
房间的光线很足,通体的白色调让整个屋子看起来也很是整洁。
消毒水的气味很浓,我的右手扎着针管,上面连接着的,则是一点一点滴落的营养液。
“阿伟?”
我大声呼唤着:“这是哪里?医院的病房吗?”
吱呀一声。
白色的房门被推开。
只见一女子走了进来。
她很年轻,样貌也很是漂亮,只不过……
她同样是木头身躯,只有那颗脑袋,是活人的头颅。
“你醒了。”
看起来只有二十几岁的女人走上前来,她温和的笑着,这抹笑意,让我觉得很踏实,就好像亲人的关怀一般。
“你不怕我吗?”
女人指了指自己的木头身躯,若有深意的问道:“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弄出来的。”
“包括那口枯井,以及那块磨盘。”
“我就是抓走那姑娘的幕后黑手,如今,你也落在了我的手里,难道,你不紧张吗?”
我摇了摇头,很是好奇的打量着对方:“落在你手里,的确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可要说惧怕的话,我的确没有这种感觉。”
“你究竟要干嘛?我爷爷和你什么关系?”
“你说何寿啊……”
女人坐在了床头,将一个红彤彤的苹果递给了我:“他是我师弟,我这条命,也是被他杀掉的。”
“这……”
我接过苹果,有些忐忑的问道:“这等仇恨,你应该不会轻易的善罢甘休吧。”
“咱有啥说啥,别弄毒苹果这一说行吗?我一个愣头青,可不是什么白雪公主啊……”
“吃吧,我不至于用一个苹果害你。”
女人微笑道:“想法还挺多,我有好几次机会杀了你,都没这么做,你觉得,我有必要用小儿科的手段加害你的性命吗?”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我抱起苹果,大口的啃了起来。
只用了几口,苹果便被我消化殆尽。
长舒一口气之后,我继续问道:“这是哪里?我来这里多久了?阿伟那家伙呢?”
“这是我的秘密基地,你沉睡了四十九天,你说的阿伟,应该是那人不人,狐不狐的白痴吧。”
“他被我揍了一顿,然后扔在了大街上,估计这会儿,正在满世界找你呢。”
“四十九天,已经这么久了吗?”
我摸索着口袋,试图找到手机,可除了时刻傍身的武王鞭之外,我的任何东西都不在这里。
“才四十九天而已,你被困住的时间,还长着呢。”
我愣了一下,有些不安的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和你玩个游戏而已。”
女人指了指我的武王鞭,说道:“拿起来,试着刺穿我的心脏。”
“啊?”
我看了看武王鞭,又看了看对方:“你没病吧。”
“大姐,咱有话好好说,用不着这样。”
“照做。”
收起了笑脸的女人,摆出一副我惹不起的模样。
为了保命,我也想试试看,是不是有办法干掉对方,索性,我这心一横,果断的将武王鞭打向了女人的心口处。
触碰的瞬间,只听咔的一声。
虎口发麻的同时,武王鞭的尖头,也瞬间断裂。
“你,你是什么玩意?铁打的吗?”
我惊愕的看向断裂的武王鞭,要知道,这把家伙事儿,可不是寻常的武王鞭啊!
“我生前是个出马弟子,你手里的这根‘白狐骨’,就是我用过的武王鞭。”
对方的话,再度让我震惊万分,没想到,巧合之下,我竟然找到了这根武王鞭的主人。
只听对方继续说道:“我供奉的是胡家的白狐一脉,除了出马弟子这个身份之外,我还有另一个称呼,很多吃阴间饭之人,尊称我一声木匠。”
我手掌微微一颤,询问道:“该不会是……四大匠人中的木匠吧。”
“和补魂匠同列的四大匠人之一?”
“嗯。”
女人点了点头:“怎么,很意外吗?”
“肯定意外啊……”
我好奇的问道:“你的意思是,我爷爷,是你这位木匠的师弟?”
“他可从来没提起过,这老头,来头这么大吗?”
“你似乎没有考虑到重点。”
女人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当年,你爷爷可是刺穿了我的心脏呢,这才是你应该关心的吧。”
听到这话,我深深的叹了口气:“冤冤相报何时了,老一辈的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何必挂怀不忘呢?”
“我觉得你找错人了,我是他孙子不假,但我俩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这样吧,我把他坟地告诉你,你去把他老人家挖出来,要怎么泄愤怎么泄愤,我当看不见还不行吗?”
这一刻,女人的面孔已经冰冷到了极致。
看了我几秒钟过后,她再度转怒为笑,不以为意的说道:“你爷爷根本没有尸骨,你也用不着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还有,你那该死的爷爷,并没有得到你期待的安宁。”
说着,女人将一团阴气抓在了手里,而那阴气,全都是老爷子的。
还没等我缓过神来,只见女人一口吞下了我爷爷的阴气,并且挑衅的说道:“你觉得我有必要抓着他不放吗?那老鬼,早已经被我吞噬的一干二净。”
看着爷爷的阴气被当做点心一样吃掉,我的怒火,瞬间爆发出来。
“你这臭婆娘,有什么冲着我来,别拿老头的阴气开玩笑!”
“怎么,不服?”
女人拿起断了尖头的武王鞭,很是享受的说道:“当初你爷爷不念旧情,取了我的性命,如今,他死后不得安宁,难道不是他应得的报应吗?”
“而你,何苦,是那老鬼在这人世间唯一的寄托,唯一的挂念,你觉得,我有放了你的理由?”
“小子,别说我没给你机会,你能活下去,你爷爷的阴气我也可以还给你,前提是,你能再杀我一次。”
说着,女人将武王鞭递到了我的手里,然后再次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给你半年的时间,想办法用你的武王鞭刺穿我的心脏。”
“如果你成功了,你就能活下去,你爷爷的阴气,也可以重新凝聚成残魂。”
“可若是半年时间,你没办法杀掉我,那么,这个房间,就是你人生的终点了。”
我拿起武王鞭,又惊恐又匪夷所思的问道:“你有毛病吧?被杀一次不过瘾,非要来第二次,你就不怕我成功的弄死你?”
“不怕。”
女人起身,不屑的嘲弄道:“我只是要证明,你这个寄托,这个期待,是何寿这辈子最大的败笔。”
“你爷爷的阴气在我这里,他还保留着些许的神智,我就是要让他亲眼看到,他这引以为傲的孙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失败者!”
“至于你,会死在我的手里,而你的死,更是了结过往恩怨的终结。”
我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道:“那我也负责的告诉你,你的狂妄,会要了你第二次的性命!”
“拭目以待。”
女人朝着门外走去,并且挥手说道:“这栋房子里,有你所需要的一切。”
“但想要得到任何一样东西,依靠的都是你自身的能耐。”
“大话谁都会说,可别闪了自己的舌头。”
“喂。”
我喊住了对方,问道:“你叫什么?”
女人没有搭理我的意思,而我则是急中生智的说道:“好歹你是我爷爷的故交,弄死你,我也得给他个交代才行。”
“我何苦,才懒得杀无名之鬼!”
“有点意思。”
女人开门的同时,回答道:“我叫你祖奶奶!”
砰地一声,大门紧闭,只剩下一脸懵的我,生无可恋的躺在了坚硬的床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