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挣扎着起身,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膝盖。
这间病房里的铁板床没有床垫,只铺了一层薄薄的床单,躺着十分难受。
关节处咔咔作响,被重伤后的身躯十分僵硬,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控制起来相当费劲。
他小心翼翼地重新躺倒回了床板上,沮丧地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病房的阀门拉开。
一名黑发少女推着餐车施施然走了进来。
“吃饭了。”
她语气生硬地通知着,将吱呀作响的餐车推到了四人面前。
将三份餐盘分发给铁浮屠三人后,少女来到了勇者跟前。
她没有第一时间将食物递给勇者,而是一把掀开了单薄的被褥。
“喂!”
“别动!例行检查。”
少女力气大得惊人,身体还未愈合的勇者根本无法抵抗。
“嗯……这几处愈合得还算不错,看看骨头呢?”
她伸出双手,一把抓住勇者的手臂与脚踝,毫不留情地拧了拧。
勇者能清晰地听见各个关节处传来的脆响。
“啊啊啊!!!要断了!哪有你这么当医生的!!!”
“吵死了,勇者哪这么娇气?这点程度都能扭断的话,我看你也别叫勇者了,真废物……”
少女没好气地丢下他手臂与脚踝,掏出腰间的笔记本,开始记录起了什么。
“……虽然废物,但好歹也算个勇者,身体强度还是在线的,被如此一击给命中也能抢救回来……”
勇者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什么叫好歹算个勇者!?”
少女收起笔记本,优雅地将其揣回衣兜。
“我就实话实说了,你是我见过最没用的勇者。”
见他还想辩驳些什么,少女毫不留情地开口,堵住了勇者的嘴。
“虽然我只活了七十多年,没见过前代勇者与魔宗王的战斗,但单从史书与影像中的记载就能看得出,你是有多么弱小可悲。”
她抽出餐车中最后一碟餐盘,放在了勇者的床头柜上。
“不是我打击你。”少女淡然拍了拍双手,“历代魔宗王大人与勇者正面交手,每次都能移平山脉,改变地形,震天撼地——而你这次呢?”
“真是太可悲了……”
她讥讽地笑了笑,推着餐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病房里是死一般的沉寂。
三位同伴没有说话,他们甚至都没有看勇者一眼,只是低着头,安静地吃着餐盘里的食物。
“我只是……要不是何莱那家伙哄骗走了神女,我也……”
勇者艰难地握紧了双手,无力地给自己找着借口。
手心空无一物,给予他安全感的那柄圣剑,现在却不知所踪。
他颤抖着松开了拳头。
自己……没有了天权剑,还算什么?
曾经的他,凭借着一柄无所不能,斩破一切的圣剑所向披靡。
天权剑太强大了,强大到……
他有些忘乎所以了。
勇者瞪大了眼睛,神情有些恍惚。
“……”
他没有去拿床头柜上的餐盘,而是挪动着满目疮痍的身躯,小心翼翼地下了床。
挣扎着起身,他一瘸一拐地走到了病房窗口。
随着勇者的靠近,窗口边一道道咒文亮起,似乎在警告他不要再继续向前。
若是曾经,他只需要拿天权剑轻轻一挑,便能轻松破开这道禁锢咒文。
但现在,他只能驻足于此,观望着窗外的场景。
“……优姐姐,咱孩子好像感冒了,昨天起就一直咳嗽,还发低烧……”
窗外的金属通道上,一位猫妖族母亲正抱着一名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神色焦急地询问着刚刚的少女。
“这边来吧,这间病房现在已经被封闭了,请随我过来……”
被软禁以来,这种场景他们已经见过无数回了。
一开始,他们还以为这是魔宗特意演给他们看的戏,想借此企图让他们倒戈。
然而……
这只是魔宗的生活常态罢了。
各个种族和睦相处往来,与平日里见过的那些小型村落无异。
这就是魔宗。
一个他们奉圣教之命,常年以来试图歼灭的敌人。
这里实在不像圣教口中所说的那般,是一群无可救药,狂热无比的异教徒。
“……”
勇者嘴唇有些颤抖。
自己曾经挥剑斩杀过无数的魔宗战士,看着他们英勇赴死的模样,他曾一度认为那只是陷入疯狂,已经魔怔了的邪教教徒。
所以他杀得是那么得理所当然,草菅人命。
在现在看来,那或许只是一名想要保护身后家人的父亲。
这名猫妖族母亲,她的丈夫是否死在了某次与圣教的冲突之中呢?
……
魔宗,到底为什么而存在?
勇者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