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玄机不仅没生气，看向蓝灵儿的眼神，反而还带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以及……
感动？
“白千尘，没想到，在你心里，本座竟如此值得信赖。”
他狭长眼尾微微泛红，静默许久后，接着道：“如秦聪所言，本座的确是天狼大巫唯一的亲生儿子。”
“天神仙宫覆灭第二年，他找到本座，让本座与他一起为巫族效命。”
“本座自由惯了，没同意，他到便经常跑去魔殿，各种威逼利诱。”
“本座无奈，只好跑来修真界到处游玩，偶尔闲得无聊，便围堵你，切磋一番。”
“后来……本座忍无可忍，又打不过他，一气之下就给他下了绝嗣药，骗他喝。”
众人：“……”
蓝灵儿缓步走到他身旁，虚扶衣袂，端雅坐下，“说说看，生为人子，为何要跟修真界合作？”
“我们杀幽离，是斩妖除魔，你杀幽离，是弑父。”
“不，不是弑父，是报仇！”东方玄机狭长的眸子敛着，眼底蕴藏翻涌而出的恨意。
“已经快要两百年了，每每想起，本座就恨不得砍掉他的脑袋，为东方一族报仇雪恨！”
“上一次仙魔之战过后，天下刚平息十几年。”
“我娘身为东方一族嫡幼女，自是要接受东方家的衣钵传承，学会炼丹救人之术。”
“那一天，她无意中救下一个男子，名叫幽离。”
“男子说他被仇人追杀，有坏人想杀人夺宝。”
“我娘便将他藏于山洞，每日趁出行采药之际给他送吃食和丹药。”
“故事就是这样俗套，日久生情，私定终身。”
他深吸一口气，似在压抑着什么，“后来，我娘发现自己怀有身孕，为此想让他上门提亲，谁知他丢下我娘一人面对，竟偷偷跑了。”
“经历未婚先孕，又被罚关禁闭，我便是那个时候，降生在东方家的禁地之内。”
“外公念我年幼，把我带在身边抚养，几个舅舅也教我炼丹之术。”
“可我只喜欢剑道，总想着有朝一日，一人，一剑，走遍天涯海角，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十八岁那年，我的父亲回来了，他悄悄来看我，要带我走，我不肯，他就控制我的神志，逼我觉醒巫族神脉，亲手杀了东方一族所有人。”
“我的外公外婆，我的五个舅舅，还有很多族人。”
“尸体堆积在一起，成一座小山。”
“那一天，夜深，月冷，东方家被血光掩埋。”
“我母亲察觉不对，从山中跑出来时，看见的，就是我手握长剑，满身鲜血，半人半狼的模样。”
说到这，他的眼渐渐泛红，“娘亲承受不住，自戕了。”
“就连幽离，也没来得及阻止一切的发生，临死前，她说，绝不可以认幽离这样恩将仇报的魔物为父。”
“本座是巫族，修真界注定留我不得。”
“所以……只有入魔这一条道可走，在隐瞒东方一族被灭门，最后一次参与剑榜比试后，便永远放弃修仙之路。”
“那不是本座的父亲。”
“他逼本座不能修仙，逼本座杀至亲，逼死本座娘亲，他是本座的仇人。”
“弑父又如何？本座只想让他死，死无葬身之地！”
众修士闻言皆是怔愣。
本以为东方玄机是被白千尘打击到走火入魔，才杀了东方一族。
没想到，在他入魔前几十年，东方上下早已死绝。
不仅如此，还被一场大火吞噬，如今的东方族地，早已被草木覆盖，再不见曾经半点繁荣模样。
可他到底是巫族！
几位掌门互换眼神，圣灵宫凌默叹气，认命般，朝殿首之人拱手道：“南宫掌门，东方一族的确值得同情。”
“但是，无论是巫族身份，还是入魔一事都表明，魔尊并非可信之人。”
东方玄机自嘲一笑。
在来七星宫前，他就知道会是这种场面。
谁会信他这个祸害世人的魔物？
谁又相信，他这个魔尊其实，从未欺压过无辜之人？
他正想说什么，忽有一道清冽的声音打断，“本尊相信他是带诚意前来合作。”
“扶光仙尊，你要三思啊！”众人赶忙出声劝道。
“就算他现在诚心，谁知中途会不会生变故？若是再被巫族控制，岂不是害了我们自己人？”
“没错，作战之际，我们的后背，绝不能给不信任之人。”
“尊上，千万别被他骗了。”
“……”
那些‘叽叽喳喳’的声音都被东方玄机摒弃在外。
他一瞬不瞬紧盯蓝灵儿的脸，眼眶更红了，“白千尘，本座没想到这个世界上，最理解本座的人竟会是你。”
蓝灵儿：“？”
想说并不是，但望入男子那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眼，她又闭上嘴。
就在方才，白千尘悄悄捏了捏她手指，传音告诉她，“灵儿，东方玄机人品不差，这么多年较量都是光明正大，从不偷袭，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对手。”
“白千尘，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想着撬你墙角，给你戴绿帽子了。”
众人嘴角微微抽搐，落在蓝灵儿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有的眼神一言难尽，有的强忍笑意，还有的默不作声。
“你倒是想，可惜你这辈子都做不到。”慕云寂瞪他一眼，“灵儿只喜欢我五师兄，这墙角岂是你想挖就能挖？”
蓝灵儿瞥见白千尘微微蹙起的秀眉，眼神柔和。
她缄默须臾，重新把话题转移回去，“东方玄机，本尊相信你是一回事，你能不能让别人相信，是另一回事。”
“不如这样，本尊放出一缕神魂进入你灵台，万一你背叛，本尊也能及时让你变成傻子。”
“只要你没有问题，与巫族一战结束，哪怕天下人逼本尊除了你，本尊也会拿走这一丝魂力，等你养好伤再下杀手。”
“不知，魔尊大人敢不敢？”
众修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皆从对方眼底看出否定的答案。
灵台一旦被攻陷，不止修为被废，连灵魂都会受到摧残，只有傻子才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