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姑娘,本阁主特意让人准备的饭菜,多少给些面子,吃一点。”
“就算你不想吃,肚子里的孩子也要吃不是?”
“知道你担心扶光仙尊,仙医说过,休息一些时日,尊上自会醒来。”
隐隐约约间,凤雪楼絮絮叨叨的声音拂入耳中。
这时,身边传来白千尘没有一丝情绪波动的声音,“先放着,晚些再吃。”
蓝灵儿缓缓睁开双眼,视线模糊不清。
朦胧中,轻薄如云的纱帐轻舞,安神香阵阵袭来。
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刺眼光线,以及沐浴光芒里的女子倩影。
疼,眼睛疼的厉害。
想开口说话,嗓子干涩,半个字也吐不出。
她只好用尽全身力气伸出手,抓住放在榻边,那只纤细白皙的柔荑。
柔若无骨的温软被她握在掌心,心下稍安。
白千尘怔了怔,半晌才反应过来,猛地回头,愣愣看她。
“娘子怎么傻了?”蓝灵儿强撑身体坐起来。
听见动静的凤雪楼快步奔走到金丝檀木拔步床边,脸上喜色比白千尘还要明显,“扶光仙尊,睡了半个月,你可算醒过来了。”
“灵儿姑娘这些日子,衣不解带,废寝忘食的照顾你,人都瘦了一大圈。”
“是吗?”蓝灵儿闻言,目光转移到白千尘身上。
眼睛看不清,便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原本略有些婴儿肥,此刻瘦出了尖下巴。
她心疼了。
“怎么瘦成这样?”
“是不是没有好好吃东西?”
白千尘许久没说话,眸光紧紧盯着她的眼,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蓝灵儿抓住他的手,可凤眸里的光仍旧涣散。
“凤阁主,快叫仙医过来。”白千尘声音隐隐透着轻颤。
“灵儿姑娘别急,我马上去找。”凤雪楼也察觉不对,立马转身往外跑去。
一时间,寝殿内只剩两人。
蓝灵儿扫一眼周围,只能瞧见一片金灿灿的颜色。
“我们在凤家的金翅鸟上?”
“嗯。”白千尘点点头,“灵儿,你的眼睛怎么了?”
“没事。”
“这个时候,你还骗我。”
一滴滚烫的泪珠砸在蓝灵儿手背上,让她心头一紧,“别哭,真没事。”
她赶忙凑上前,把人抱进怀里,“无非是有些看不清,又没瞎,怕什么?”
“就算我真的瞎了,难道你就不要我了?”
“不会。”白千尘声音有些哽咽,一字一顿,似在发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蓝灵儿眸光微动,抬手抚了抚他笔直的脊背,怕他陷入悲伤的情绪,转移话题道:“我们在凤雪楼的金翅鸟上,是要去往何处?”
“流水沙漠,埋骨渊。”
白千尘解释道:“我们修复好萤凤州灵脉后,大师兄又传来消息,说四师兄在流水沙漠发现巫族踪迹。”
“听说你被煞气侵入经脉,七师弟想亲自过来看看,不巧的是他刚出门,就被雷劫拦住,只好回去渡劫。”
“因此,大师兄传消息去凤家,让凤阁主用金翅鸟带我们赶路,凤家奉养的仙医不少,加在一起,怎么也能照看好你。”
“大师兄想的倒是周到。”蓝灵儿笑,“就是又给凤阁主添了麻烦。”
“尊上见外了不是?”凤雪楼清越的笑声从珠帘后传来。
蓝灵儿看过去,就见身穿金色长袍的男子摇着折扇快步走来。
在他身后,跟着一群提着药箱的仙医。
他立在一旁,接着道:“扶光仙尊千万别怕麻烦,能帮尊上排忧解难,说明在下并非无用之人。”
“凤阁主说笑了,凤家为修真界付出那么多,无论仙门百家,还是各大世家,乃至凡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怎会无用?”
“尊上抬爱,我做的这些,本就是修真界修士该做之事。”
凤雪楼合起折扇,冲身后众人挥了挥,“还请几位给扶光仙尊探探脉,再看看尊上的眼睛怎么了。”
“是。”几人拱手。
白千尘见状,起身让位。
一群仙医涌到身边,把蓝灵儿围得水泄不通。
有人给她把脉。
也有人扒开她的眼睛仔细观察。
他们互相对视,交流,然后有人拿出玉简记录。
折腾很久,才放开她。
“伤势如何?”凤雪楼忙问。
为首的仙医笑道:“尊上丹田完好无损,灵台稳固,身体并无大碍。”
“至于这眼睛,也是受煞气影响,稍后我们炼制些能除去阴邪之气的清心丹,多养几日,便可恢复以往。”
“那就麻烦几位了。”凤雪楼放了心。
几人走后,他笑着打趣明显放松下来的白千尘,“灵儿姑娘,饭菜还温着,不如让尊上陪你一起吃些?”
“我还有事要处理,明日再来叨扰。”说完,他转身,用折扇掀开垂落的珠帘,信步走出,消失不见。
偌大寝殿,只剩二人,变得格外安静。
金翅鸟被改造过后,寝殿更大,也更豪华。
蓝灵儿挪到床边,从纳戒里取出衣袍穿在身上,缓步走上前去,牵住白千尘的手,“带我过去,这饭菜如此之香,肯定是凤二亲手所做,闻得我都有些饿了。”
白千尘心知她故意这么说,不过是想找借口让自己吃东西。
“好。”他领人走到外殿,端坐在一面落地雕花窗边的几案旁。
蓝灵儿侧目望向外面,入目是白茫茫一片,强烈光线透过半透明屏障钻入,刺得她眼睛疼。
白千尘及时发觉她的不对劲,忙不迭起身,拉上一层薄纱,阳光变得柔和。
“灵儿,感觉如何?”
“好多了。”
“有哪里不适,记得跟我讲,不要硬撑。”
“为夫知道了。”
蓝灵儿唇角弯了弯,“白哥哥过来用些膳食,再饿下去,人都要瘦没了。”
灵气凝滞。
暂时用不上修为。
眼睛也看不清,做什么都不方便。
可她仍能淡然处之。
白千尘一眨不眨望着不远处的人。
如霜雪般不染纤尘的袍子散落在金砖铺成的地板上,一头墨发未束起,随意披在身后。
毫无血色的脸上,从始至终挂着浅笑。
他的记忆里,蓝灵儿曾像一株杂草般,拥有顽强的生命力。
这一刻,他又觉得,她像窗外的风,飘过的云,能看见,能感受,唯独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