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落单的可怜虫而已，交给本座就是。”
    东方玄机唇角弯起一抹玩味的笑，落在对面男子身上的眼神却冷得仿佛能凝结成冰。
    蓝灵儿心里挂念白千尘，刚转身，就听见一道破空声从背后杀来。
    不回头也知道，是谁对她下手。
    “铮！”
    一道剑风扫过，挡住攻击来的骨刺。
    东方玄机修长身形一闪而至，挡住蓝灵儿，“小美人被巫族困在天神仙城，这里不用你管，快点走。”
    “多谢。”蓝灵儿唇角微勾，头也不回踏朱雀飞走。
    “哪里跑？！”天狼幽离眼底迸发出滔天恨意，整个人化作一团黑雾，向蓝灵儿追去。
    他不甘心。
    倘若不是这位天生光灵根的人屡次破坏巫族计划，那么定不会出现今天一败涂地的局面。
    曾经那次仙魔大战，有一位戴面具的小白神使便是光灵根。
    就因为他，原本的胜利，变成失败。
    巫玄被镇压鬼域深处。
    仅仅存活的几位大巫，也被封印在九州四海各处。
    而他，逃亡百余年，遇见了所谓的爱情，也犯下最后悔的恶行。
    所以，他对修真界再次出现的光灵根之人，十分痛恨，奈何屡屡刺杀之下，却让其修为突飞猛进。
    想到这些，他就恨得双眼冒火。
    “汪汪汪！”
    一声犬吠让他惊醒。
    忽觉脚踝传来剧痛，一股不可反抗的力量，把他往下方拉去。
    眼看就要追上朱雀。
    关键时刻，又被强行定住身形。
    “唳——”
    朱雀一声长鸣，转瞬间飞出他的视野。
    “不可能，不可能！”一身黑袍破破烂烂的天狼幽离低下头，望见死死咬住自己脚脖子的阿黄时，几乎崩溃。
    “你怎么能，破解我的瞒天过海之术？”
    他化作丝丝缕缕雾气，其中只有一缕是真身，就连东方玄机都没能找到他。
    偏偏一条土狗，竟能准确无误咬住他本体！
    “呜呜呜……”阿黄低声震慑。
    下一刻，身形倏地变大。
    头上有九耳，眉心镶嵌金木水火土，五颗天女泪。
    天狼幽离望入它那双黑白竖瞳，眸子一缩，窒息感随之而来。
    一时间，他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耳边响起叽叽喳喳的声音，十分刺耳。
    “天啊！他竟然长了尾巴，他是妖怪！”
    “别让他跑了。”
    “快抓住他，万一让他逃跑，以后回来害人怎么办？”
    “杀了他，杀了他！”
    一群半大小孩子惊叫，引来十几个手握棍棒和锄头的男子。
    天狼幽离腿上受了一箭，好不容易逃脱猎人追杀，谁知路过一个小村子时，被玩耍的小孩子发现踪迹，又陷入危险。
    他连滚带爬，忍着撕裂的痛拔出腿上箭矢，化作一条小狼飞快向山上跑去。
    脱离危险后，他回头看了一眼，牢牢记住那些人的脸。
    后来，他修炼出巫力，第一时间，灭了那个村子，杀光所有人。
    那一天之后，他发誓，再也不想被人看不起，再也不想被任何人欺负。
    他是半人半巫，从小到大受尽白眼。
    哪怕亲生母亲，也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非打即骂。
    他恨尽天下人。
    所以……
    仙魔大战惨败，他死遁逃离之际，昏迷路边，被东方家最小的女儿东方柔所救，仍无法信任她，才导致悲剧悄然开始。
    东方柔长相明艳动人，为人单纯，特别爱笑。
    宛如一个小太阳般，让人感觉到温暖。
    可他，却被那样耀眼的笑灼伤。
    让他感觉到，自己是如此不堪入目，偏偏又不可自拔的想将她占为己有。
    他骗她的心。
    骗她的人。
    骗她等自己回来娶她。
    最终，她等到的，是带着巫族兵马围剿东方一族的天狼大巫。
    那一日，她被引上山去采药。
    当时的东方玄机，还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和东方柔一模一样，爱笑，也有些贪玩。
    他想带他走。
    带上他，带上东方柔，一起离开修真界，离开卑劣恶毒的人类。
    于是，他激发东方玄机天狼血脉，逼他杀光被巫力压制的东方一族。
    未料，东方柔跌跌撞撞回来了。
    看见满地残尸的她，彻底崩溃，一把夺过东方玄机手里的长剑，架在自己脖子上。
    “幽离，是我错了。”
    “我不该救你。”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遇见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人。”
    “不……”
    “你根本不是人！”
    她眼眶通红，满眼恨意，手中长剑狠狠一挥，划破细长白皙的脖颈。
    鲜血飞溅，喷洒愣怔原地的东方玄机一脸。
    她当着他的面。
    当着东方玄机的面，自尽而亡。
    “不，柔儿！”
    “噗……”
    一柄银光闪烁的长剑毫不留情刺入丹田。
    剧烈的疼席卷每一处神经。
    天狼幽离被剧痛拉回现实，才发现拿剑捅他的人，是东方玄机。
    “你不配唤本座娘亲的名字，你不配！”东方玄机狭长的眼尾微微泛红。
    尤其是左眼角下，那颗血红色的朱砂痣。
    恍惚之间，让天狼幽离产生幻觉，好似又回到自己被救下那日。
    山洞之中，一缕阳光洒落在少女身上，泛起细碎而朦胧的微光，美如天仙下凡。
    “公子，你醒了？”
    “柔儿……”
    那声线温柔似水，转而又变成男子压抑着愤怒以及悲伤的呐喊，“天狼幽离，本座要你去给本座的娘亲陪葬，你去死吧！”
    东方玄机手中剑又没入几分。
    他的手，在轻轻颤抖，不知是大仇得报的激动，还是难以言说的悲恸。
    “你知道吗？”他声音低低喃喃，“本座这把本命神兵，叫无命，当年，娘亲就是用此剑自刎而亡。”
    “几百年了，本座每当想起娘亲，就用帕子一遍又一遍擦拭。”
    “可总是觉得，那日的血，怎么也擦不干净。”
    “本座一心想做剑道之首，都是为了，能亲手斩杀你，让你的血，祭奠本座的娘，洗去她的恨。”
    “天狼神巫，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该死？”
    “玄机。”天狼幽离本还有反抗之力，可他终究还是压下巫丹暴动的气息，缓缓抬手，摸上面前人雌雄莫辨的脸颊。
    这一次，东方玄机没有躲。
    那只仅剩骨骼的手一点点摩挲过他的眉眼。
    天狼幽离轻叹一声，“你要杀人，以后一定要记住，不可给对方反杀的机会。”
    说着，他的手收回，迅速刺入自己眉心，挖出巫丹，颤抖着放入东方玄机掌心。
    “这样，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恨为父了？”
    东方玄机沉默，天狼幽离没能等到答案，眼前一黑，软软倒下前，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住肩膀。
    “本座凭什么，不恨你？”东方玄机收剑，将冰凉的尸体打横抱起，飞落地面，踏雪而行，身影渐行渐远。
    阿黄立在雪中，看他良久，一直到看不见，才收回视线，扭头向天神仙城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