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愣愣的看着乾隆,她似乎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这愣神让乾隆的心从汹涌澎湃变得越来越平静:她不愿意,她宁可抚蒙都不愿意和朕在一起。
乾隆只能把陆涌的聘书和簪子放到萧云手里,她说,最大的善是成全,那不论哪种选择,他都成全就是了。
东西被萧云接过后,他的手在空中顿了顿才缓缓落下,见萧云依旧没什么反应便落寞的转身准备离开。
爱情是想要触碰却又收回的手,是紧蹙着眉头违心地放她自由。
“您不想听我的答案就走了吗?”萧云问道。
“不必了,不论任何人,只要你想,朕都会成全。”乾隆紧紧地攥着双手,缓缓吐出这几个字,原来,成全是这般痛,蔓延全身,他说完,迈步继续朝着门口走着。
“我心里是有一个人,我很喜欢他!他每每出现时,身上仿若有光,光而不耀,与光同尘。这是一段我不确定会发展到何种地步的情愫,可是我不想瞒着了,哪怕选错了,我也认了。”萧云边说边大步走上前,挡在了乾隆的面前,把陆涌的聘书和簪子递给乾隆。
“既然说了喜欢我,为什么还要把别人的东西给我?您是真的喜欢我这个人?还是对我和亲蒙古的怜悯?如果只是怜悯,您真的没有必要骗我的,我已经给您添了不少麻烦了……”
看着乾隆顿住的脚步和诧异的脸,萧云继续说道:“旗江镇那晚我知道是您喂我吃的药。”萧云故意要重了那个喂字,声音越来越哽咽,“我虽然昏迷,但是我对外界的事情都能感觉到。我知道我昏迷了多久,你就守了我多久。我拔刀的时候是你不肯换别人,紧紧抱着我,死死攥着我的手,说你还有好多话对我说!”
“可是我醒来之后,无论怎么问你,你都吞吞吐吐缄口不言,我不知你是为何,我一步步靠近你,奔向你,一次次想要求个答案,可惜……我从不曾得到过,我……”
乾隆看着眼圈红红的人嘴巴一张一合地控诉着他,还没等她说完,直接一把将人抱进怀里,语气也带着暗哑,“朕喜欢你,喜欢到怕你不喜欢朕,朕不想看你勉强自己。朕曾以为朕拥有全世界,却在想到你可能会离开的那一刻,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可朕依旧不想勉强你,所以朕拿着这个簪子来让你做决定,让你抚蒙不如放你去大理,最起码你可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你还记得这个荷包吗?”乾隆从袖口拿出当年那只荷包,上边的绣纹已经有了些许褪色,可见是经常抚摸。
“我的荷包!您怎么……”萧云看到自己的荷包惊讶到不知应该说什么。
“朕收了两年多,本以为不会再见到你。”乾隆也不怕不好意思了,曾经他以为这个荷包是他这一生的遗憾。
那份遗憾,如同深海中的珍珠,光芒闪烁,却永远触不可及。
可谁知,上苍垂怜,他再次见到了她。
“一开始朕只是存了找到你,让你来京考取功名的心思。只是第二次见面后,朕就想把你留在身边。朕甚至已经不怕背上断袖的骂名!”
“可是我不是当年的萧云了,不是你想找的萧公子,我是个姑娘,还是个很能闯祸的姑娘,真的没有您想象的那么好,那您大可不必这样,骗走了蒙古世子之后……”
“那不是更好吗?朕可以正大光明的把你留在身边。你知道吗,朕让粘杆处找了好久,可是你就好像一场梦,消失的无影无踪。至于闯祸,你闯的那些祸,朕都能给你摆平,朕有足够的能力护住你,你的名字只有两个字,虽构不成一句话,但已经装满了朕的心。”
“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我在宫里住了这么长时间,如果不是这次蒙古世子求娶,您是不是都不肯把心意告诉我!”
“朕以为出巡时朕已经让你明白了朕的心意,朕连自己的梦里都是你,朕连做梦都怕你离开!可是朕感谢当初自己没有直接说出来,否则你说给蒙古世子的话怕是会原封不动的给朕!”
“您是皇帝,您还有害怕的事吗?普天之下的女子您喜欢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更何况我阿玛和哥哥都是您的臣子……”萧云没想到自己居然吃的是自己的醋,他惦记的人是她,她岂不是杞人忧天了这么久。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因为有爱,而且越来越多,才会忧愁和恐惧!”乾隆按着萧云的双肩和人四目相对,“那些人是知道朕是皇帝,所以极尽讨好顺从,从而在朕这里得到他们想要的。可是只有你是不同的,朕不会拿萧佳氏满门胁迫你什么,更不会让你被当做取乐的玩意儿献给朕。”
“那蒙古那边会不会因为我让您为难?”
乾隆摇头:“朕知道,都知道,你去找了蒙古世子,你甚至愿意遣妾一身安社稷,为什么不相信朕为了你能不同意指婚?蒙古早已归顺大清,不会因为你一个女子如何,朕如今能留下朕爱的人。”
“江山为重!这是您的责任,也是大清所有百姓的责任!国是大家,包含着黎民百姓千千万万的小家。您是这个大家的家长,也是一个小家的家长。所以您哪怕同意指婚,我都不会怨您,我会做好和亲的使者,蒙古的世子妃,也会在遥远的蒙古给您祝祷。您说过我很聪明,蒙古世子更是看上我这张脸。圣祖的恪靖公主和亲蒙古,推进大清治理边疆的稳步发展,我未必不能帮皇上……”
乾隆震惊看着自己面前的女子,他也曾经亲自下旨让自己的妹妹,女儿和亲蒙古,也看到过自己的姑姑们和亲蒙古,可是哪个说过这番话?
舍小为大,江山为重!
她一直懂他,可是在他心里她也重要。她崇拜英雄,希望英雄在顾及天下苍生时有一块儿属于她的地方,这件事他会让她看到的。
“皇上,蒙古世子进宫了,在乾清宫外等候召见。”小路子打断乾隆和萧云的对话。
“那我……”萧云闻言,开口想要问她是否需要跟过去,蒙古世子此时前来,肯定是为了她说的那番话。
“你想都别想离开朕远嫁蒙古!你踏踏实实在漱芳斋等着朕,让你的宫女太监伺候你吃些东西,几日不见,你瘦了一大圈,让你养伤你是越养越瘦!”虽是斥责的话,却带着浓浓的关心。
“好!”萧云乖巧地应道。
乾清宫
“布日固德参见皇上!”
“起来吧,不知世子此时进宫见朕有何要事?”乾隆此刻心情大好,所以语气也轻快许多。
“皇上,臣是来放弃求娶还珠格格的!”
“哦?这是为何?”乾隆心下了然,却面上不显。
“皇上,格格是百年难遇,千年难求的人,臣自知配不上她!可臣不甘心,臣想求皇上告知,格格心中是否已有钟情之人,这位钟情之人是谁?”布日固德不再行蒙古礼,而是直直跪下。
“这又是为何?”乾隆挑眉问道。
“臣想请他把酒言欢一场,和他取取经,希望下次不要再错过了!格格说爱是克制,是考虑她的处境,替她着想,怕她受到伤害,甚至为了她去牺牲自己的若干,选择成全。有这样胸怀的人配得上她芳心暗许!臣输得心服口服!此次求娶是布日固德任性了,请皇上恕罪!”
“既然如此,那便留在京城过年,等着喝格格的喜酒可好?也等塞娅和选好的驸马春日大婚。”乾隆并未直言,而是将人留下看着他和萧云的大婚,他就是要正大光明地告诉蒙古世子,告诉所有人,她是他的,她心中的那个人亦是他。
“她,要成亲了?那人可是她钟情之人?皇上,请您告知布日固德此人是谁?”蒙古世子再次追问道。
乾隆浅笑,盯着他看了片刻,才缓缓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一句话,瞬间让布日固德变了脸色。
“皇上恕罪!臣不知是皇上已和格格……请皇上恕罪!”布日固德这次可是吓坏了,他做了什么?和皇帝抢女人?他父王知道了会不会弄死他?
“起来吧,此事朕还要谢谢你!本来朕心有踌躇,还想等她大一些再提此事,你也算给朕一个下定决心的机会。”
“皇上,您的胸怀臣望尘莫及,输给皇上,臣心服口服!”布日固德这才明白,她口中说的那些东西,非有帝王之志的人不可。当今皇帝是个英雄,她没有爱错人,输给当今圣上,他也不冤。
“皇上,臣祝皇上和新娘娘百年好合,永结同心!”这是布日固德知道的两句汉话里的祝福。
布日固德和乾隆在乾寝宫的谈话细节无人知晓,但是布日固德离宫后,短短几个时辰,两条消息不胫而走。一是蒙古世子自愿放弃求娶还珠格格,二是还珠格格不日即将大婚,但却不知所嫁何人。
一时间,原本暗流涌动的后宫,因为这两则消息再次沸腾,众说纷纭。所有人都在猜测,还珠格格所嫁何人,能让蒙古世子自愿放弃求娶。
永琪在得知蒙古世子放弃求娶之后,还来不及欢喜,便被她即将大婚的消息砸得再度破防。
景仁宫,延禧宫,也在暗自揣测着。
而唯一看得真切明白的晴儿,也只是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皇上能够善待小云,也希望小云走向的这一步是她想要的。
乾隆送走蒙古世子之后,便开始草拟着圣旨,又选着宫室和封号,实在是亢奋不已,前几天的低气压全都消失不见,养心殿里现在都是喜气。
“皇上,萧风大人在外求见,而且还带了一个男子。”
“宣!”
“臣萧风给皇上请安!”
“草民陆涌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到这个名字的乾隆心头一震,却又马上恢复如常,萧云即将是他的妃子,他完全没有必要担心这个人。
“进宫是有什么要事吗?”
“皇上,臣有要事启奏,此事事关朝廷,还请皇上……”
“小路子,都退下吧!”乾隆打断了萧风的话,摒退了左右。
“是!”
“都出去了,可以说说你的要事是什么了!”
“缅甸!”萧风言简意赅,说完抬头看到乾隆的神情,心里有了数。
“皇上,臣在大理学艺经商多年,缅甸的事臣也大致听说过。臣觉得缅甸距离大清太远,且战线拉太长对我们后续的粮草供给都是大问题,一旦遇上特殊情况,缅军打时间战就能耗死八旗兵。”
“嗯,看来你果真下了心思,但不知你说了这么多,你可有何解决的办法?”
“皇上,缅甸一直是大清的附属国,可是他的农作物也好,精美的物件也罢,他都要想办法卖出去来赚取银钱,如果派商旅潜入缅甸后方,那就可以直接破坏缅甸经济。”
“暗度陈仓?”乾隆瞬间明白了萧风的意思。
“不止这些!缅甸既能时不时侵扰边境的百姓,那我们也可依样画葫芦反击。大清地广,侵扰云南并不会对大清产生什么,可缅甸只是弹丸,我们派一股精兵时不时侵扰,老百姓也好,缅甸王族也好,没有了赚钱的贸易途径,百姓更是在侵扰中天天担惊受怕,食不果腹。那缅甸王朝安抚难民,控制暴乱都来不及,还如何有精力和金钱袭扰我大清?”
“你这是不打算正面对抗,全靠后方和侵扰?你又有多大把握朕派出的商旅一定可以控制把控缅甸经济吗?”乾隆站起身,帝王的压迫袭来。
“皇上,这只是大战前的铺垫。大清当然要打,但远不是现在。我们的将士长途跋涉水土不服,缅甸以逸待劳本土作战,天时地利都不利于我们。”
“缅甸闷热潮湿,蛇蚁蚊虫数不胜数,瘴气鼠疫防不胜防,怕是北方将士没到战场就会倒下一半。”陆涌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云南人,缅甸那里的气候环境他一清二楚。
“八旗子弟大多来自盛京,连最为精锐的索伦兵也只是善于在平原和寒地作战,可能打准噶尔和金川得心应手,可要应付缅甸的气候,实在是不足回旋。”
“所以皇上我们才需要从其他地方下手,以求抵消地理位置上的不利条件。”陆涌和萧风一唱一和的把敌我优劣都说了出来。
“你有何打算?都说出来吧!”这种全面的战前分析乾隆很久没有听到过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我们可以把战力高的索伦兵选出部分精锐前往南方备战,适应当地环境。甚至可以安排他们跟着当地军队进行侵扰,摸清地形,八旗兵最善野战,想必得心应手。”萧风甚至分析了大清的武器,“然后就是潮湿问题,大清目前的火绳枪在这种潮湿的地方也是绝对打不着火的,也就是说我们需要适应缅甸作战的火器。”
“嗯,这的确是要打一场大仗要提前准备的,你考虑的很全面,朕倒是有些意犹未尽!”
“此事臣属于越俎代庖,臣在直隶任职,实在不宜插手云贵事务,所以只得请皇上屏退左右,还请皇上降罪!”
“起来吧!”乾隆看着一白一蓝的两人,最终将目光落在了萧风的身上,开口道:“朕看萧风应该随朕去见见老佛爷,老佛爷从得知了你和晴儿的事后就一直催着朕让你回京。朕本来打算过年留你在宫里,如今看来倒是可以早一点。”
“臣多谢皇上厚爱,只是臣来京匆忙只是便服,如此觐见老佛爷是否?”
“如此就很好,老佛爷见你不是见朝臣,而是见见晚辈,更是见见晴儿选中的人。”
“那臣遵旨!”萧风也很想见见晴儿,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在想他?
慈宁宫
收到小路子提前的报信,老佛爷很是高兴,便吩咐了人泡茶准备点心。
“皇上驾到!”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
“臣萧风给老佛爷请安,老佛爷祥康金安。”
“皇帝快坐,这就是萧风吧,快起来让哀家看看。”老佛爷看着和当年的萧之航长得如出一辙的萧风点点头,越看越满意,毕竟如今的萧风不是萧剑,有着好的家世,自己也有功名在身,又得乾隆看重,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萧风今年多大了?”
“回老佛爷,臣是乾隆元年生人,今年二十四。”
“嗯,为什么你阿玛额娘不给你相看人家呢?二十四可是不小了。”
“回老佛爷,臣年少在云南学艺,十七之后接手了本家和外家的生意。但臣自知大丈夫当忠君爱国,所以臣选择科举入仕,当天子门生。”
“晴儿说你有勇有谋,多次救她性命于危难之际,说你是她的救命恩人,又说你心思缜密,运筹帷幄。总之皇帝也好,晴儿也好,都跟哀家一直夸你,搞得哀家怀疑世间可有这种人啊?”
“这是皇上对臣的期许,也是晴格格对臣的厚爱。”萧风不卑不亢,恭敬谦虚,“对于晴格格的救命之恩,臣实不敢受。哪怕晴格格不是皇家格格,情况危急,臣也不能坐视不管。至于有勇有谋,运筹帷幄,世间这么可能有这种人。臣不过多看了些卷宗,术业有专攻,这才比五阿哥他们想的多一些罢了。”
老佛爷对于萧风满意的不能再满意,进退有度,才识过人,相貌出众,文武双全,将来出将入相也未可知,晴儿这个夫婿倒是选的好。只是……
“桂嬷嬷,带萧风去见见晴儿吧,怕是她还不知道哀家见过萧风了呢。”老佛爷也是有些话打算和乾隆私下聊,从那两则消息开始,她便有了个疑影––能回绝蒙古世子,又是在乾隆和蒙古世子乾清宫密谈之后,传出萧云即将大婚的消息,那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到!
“臣告退!”
乾隆当然看出来老佛爷最后的语气不对,只是他没想到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皇帝,哀家对萧风是十分满意。若是没有蒙古世子求娶的事情,哀家会欣然同意晴儿的婚事。”老佛爷盯着下首位的乾隆,想从这个儿子嘴里试探出答案,“皇帝,萧云的婚事……”
“真是知子莫若母!”还没等老佛爷问出问题,乾隆直接承认了,“老佛爷猜得不错,的确是朕要娶云儿!”
“这心思你动了多久了?”
“若儿子说从始至终呢!”
“萧云不是你要选给永琪的?”老佛爷只觉得她从一开始猜对了皇帝的心思,但是却代错了人。
“永琪?朕可是从没说过要把云儿许给谁?”乾隆一提到萧云,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眉眼多出几分柔软缱绻,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笑,语气里还带着一丝狡黠。
已然如此,老佛爷也知道她拦不住这个儿子了,但是如今这个情况,她还是不得不多说一句:“可是皇帝,萧云进宫当了妃嫔,萧风再娶晴儿,你不觉得有违伦常吗?”
“老佛爷担心的原来是这个事儿,其实这事儿也不是什么大事,满人没有这么多辈分伦常。”乾隆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太宗皇帝可是纳了姑侄三人同在后宫,世祖后宫更是姑侄两位皇后。如今,总不能妹妹嫁人,哥哥就不能娶妻了?到时候各论各的就好。”
“嗯,不过萧云进宫的位分封号可是让内务府定好了?宫室又选定何处?漱芳斋是断不能住妃嫔的。”老佛爷听完乾隆的说辞也没了顾虑,晴儿有了归宿,她也算对得起瑜亲王夫妇在天之灵了。
“这个事情朕自有打算,宫室的话朕选的永寿宫,离养心殿最近,已经让内务府去按照朕的要求布置了。更主要是在前朝那里叫长乐宫,长为长久永恒,乐不止是快乐还有和顺之意。”去他的心近可跨山海?他这两年还不够所爱隔山海吗?现在山海皆平,他只想越近越好,若不是考虑到萧云的出身,他都打算让人直接住到体顺堂,又不是没住过,一回生二回熟的事儿!
“皇帝,哀家不反对你对萧云的宠爱,但只一点,你要顾虑些皇后!”老佛爷对于乾隆的安排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难不成自己这个风流的儿子要转性了?活了半辈子,爱新觉罗家的痴情觉醒了?
“是,儿子谨遵皇额娘教导!”
乾隆离开慈宁宫则是回到了养心殿,他想亲自再见一见这个所谓的情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