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宫司,是大宫司的助理,是大宫司的钦定继承人,相当于副职。并不是苏牧以为的那样,是大宫司的孩子或者后辈什么的。
宫司表面看上去光鲜亮丽,但内心的苦楚却无人知晓。
狐仙一族是三御贵神的眷属,两位宫司更是被认定为三御贵神“妻子”。因此,每一任宫司都必须是狐女,且终生无法嫁人,她们必须时刻保持自身的洁净。
宫司不会退休,只会老死或者……
如白色小狐狸之前的那位少宫司般,忍受不了寂寞的苦楚,最终选择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
那位前代少宫司在临走前留下遗言,希望废去少宫司的职位,每一代狐仙有一个人来承担这种苦楚便可以的。
大宫司并没有答应,她今年300多岁,执掌宫司之位长达200余年,心早就变得如铁石般坚硬,维系她生命的只有保护狐仙一族的责任。
百鬼夜行的时代早已过去,那是流传在800年前平安时代的“美丽传说”,现在的朝鹤是属于人类的朝鹤,现在的世界是属于人类的世界。
如果狐仙一族失去伏见三御贵神大社宫司一职,等待这个美丽种族的将会是无尽的灾难。
大宫司,看得非常明白。
狐仙一族目前还剩两支血脉,代表天照大御神的红狐,与代表月读大御神的白狐。
传说曾经的朝鹤还有一支代表素戋鸣尊的蓝狐血脉,她们是雪地的精灵,全身毛皮呈现淡蓝色,十分罕见也异常美丽。
不过传说终归是传说,知晓这些传说的方式,更多的还是阅读藏书阁中古老的卷宗。
她们成为传说的原因,现在已经无人知晓。
大宫司在很小的时候,曾听族中长辈说,是因为「素戋鸣尊命」空缺,蓝狐一脉失去了侍奉的主人。蓝狐一脉从此失去人类王者的庇护,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
蓝狐一族就像是从夜空中划过的美丽流星,绚烂、夺目却格外短暂,她们的生命犹如昙花般,只拥有须臾的刹那绽放,随后便永远地凋零在璀璨的漫天星河下。
大宫司每每阅读这份古老典籍时,心中便多了一分领悟,带领狐仙一族活下去的愿望便更加坚定,但和平总归是短暂的,混乱才是永恒的。
眼下的朝鹤,正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错乱的势力粉墨登场,那些叫不上名字的继血种组织,犹如小丑般在地下世界长袖善舞。
大宫司领着苏牧等人走进茶室,纤纤玉手取出茶器,亲自为远方到来的客人泡茶。
看着面前朝气蓬勃的青涩少年,她的思绪回到一百多年前的那段岁月,那是整个朝鹤继血种近代史中最黑暗的一段时光。
一位从天朝上国东渡而来的白衣剑客,凭借手中的剑,敲断了朝鹤所有剑道大家们的脊梁,哪怕是拥有「月读命」的三贵子之一,也败在他的剑下。
身负「天照大神命」的天上皇,坐在自己的御座上惴惴不安,唯恐那位白衣剑客向他发起挑战。
白衣剑客在拜访伏见三御贵神大社后,说了一声无趣,便离开了朝鹤,往北境去寻找新的对手。
但拜访三御贵神大社这一段,千叶风回并没有写在他的回忆录中,或许是忘了又或许并不重要……
大宫司沏好茶,第一杯便递给苏牧。
“多谢大宫司大人。”
望着小师妹那副亲昵的样子,苏牧顿时便明白了眼前这位漂亮的狐仙姐姐,在朝鹤、在她心目中是怎样一个尊崇的地位,以及这位大宫司大人值得信赖。
他在心中给大宫司,打上一个好人的标签。
原本打量那条红色尾巴的粗鲁目光,也不得不收回,苏牧克制着内心想摸一摸的冲动,端起茶杯饮下清茶。
馥郁的茶香充盈鼻腔,苦涩的茶味后甘甜的清流回溯舌尖,确实是好茶。原本以为这位大宫司大人招待的茶,会和源宗义一样,用抹茶,结果不是。
“不客气。”
大宫司回了一句,给其余人奉上清茶,所有人都捧着茶杯品着清茶,唯独那只白色小狐女例外,乌溜溜地大眼睛转啊转,不知道再打什么鬼主意。
众人饮茶的片刻,苏牧与她的目光对上,从那双灵动的双眸中读出了她的烦恼,这位少宫司大人显然并不喜欢这种苦不拉几的东西。
这东西有什么好喝的?苦不拉几的!还不如奶茶呢!甜甜的,好喝!大宫司亲自教导的茶道课上,她不止一次这样反驳过。
大宫司对此并无训诫,谁能指望一位不到五十岁的小狐女,喜欢上喝茶呢?仙狐五十岁,不过相当于人类十三四岁,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
一颗奶糖,是对她们最好的奖励。当然这位白狐少宫司大人,最喜欢的还是可乐,让人感到快乐与幸福的可乐,至于是可口可乐还是百事可乐,并不要紧。
大宫司捧着茶杯笑着说:“第一眼看到你时,我还以为是你老师要求你来的……”
老师不曾和我提起过您啊。苏牧的目光有些心虚地躲闪而过,不过这种大实话他也是知道不能说的,万一被千叶风回知道,后果难以想象。
苏牧想了想,违心地说:“我这次来朝鹤,是因为学院委派了任务,并不是老师的要求。”
夏沫在一旁听得十分满意,终于不是开口就说伤人的大实话了。和苏牧那种粗略扫一眼千叶风回大作不同的是,她仔细拜读过。
但对于眼前这位大宫司大人,夏沫同样不了解,千叶风回并未在大作中提及过。
对于苏牧会说客套话,她露出十分满意的神情。只不过心上人在说谎时,眼神总是会飘忽不定地躲闪,显得极为心虚与不自信。
这一点看起来还是得加强加强,不然以后可能会吃大亏,该客套的时候还是需要客套的。
苏牧的不善说谎不仅夏沫注意到了,同样未能逃过大宫司的观察,她的脸上始终是那副风轻云淡的笑容,有种“心似白云常自在,意如流水任东西”1的自在。
“是不是他从未和你提起过我?”
大宫司喝着茶,轻声询问。言语中听不出来一丝埋怨,仿佛是在陈述一种客观存在的事实。
被发现了吗?苏牧有些尴尬地挠挠头,他的思想还停留在“说谎是不对的”良好教育中,偶尔说次慌还被发现了,不免有些尴尬。
“看样子是了,我对她不过是个过客罢了。”
大宫司放下茶杯。
……
……
1:摘自许仲琳的《封神演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