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路上。
车送出去了,所以柳学冬三人只能徒步。
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柳学冬把那个硕大的背包扔下了,只取出一些能贴身携带,便于隐藏的武器和工具——甚至连一把手枪都没带。
当胧月暻问起他原因时,柳学冬却只是朝远处的山尖看了眼,然后摇头说:“这些东西没用了。”
除此之外,柳学冬还把胧月暻的小包拿了过来,只让她把追踪器贴身带着。
此处上山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再加上山路难走,以胧月暻的体能,恐怕会很吃力,后半程指不定还得让柳学冬背她。
落在最后面的是一脸苦相的兰斯,他嘴上说得再不想去,但还是不敢掉队,老老实实跟着柳学冬。
毕竟他脑子还是清醒的。
“你刚才看见小水母了吗?”
赶路中,柳学冬闲聊挑起话题。
兰斯快速摇头,似乎想撇清一切关系:“什么没看到,我一直趴在车里,我没看到他,他就看不到我。”
这番话反倒是提醒了他自己,兰斯顿时一惊:“对了,防毒面具!我记得你带了,东西呢?”
柳学冬淡定道:“跟包一起扔休息站了。”
兰斯愣了一下,随即惨笑道:“哈……果然我就不该跟来。”
胧月暻转头看柳学冬:“红豆好像很累,我看到她眼睛里都有血丝了,最近可能一直没怎么睡好。”
柳学冬对她轻轻笑道:“别担心,很快大家都能休息了,希望这次过后,九处能消停点。”
可说到这,他不禁叹了口气,小声抱怨:“就连清道夫执行完任务回来都能有充足的个人时间去休整,就他们九处天天连轴转,就算是生产队的驴也不带这么使唤的。”
胧月暻狡黠地朝他眨眨眼:“但要是红豆真放假了,就有时间来过问你的情况了,你考虑清楚了吗?”
柳学冬看向前方,抿着嘴陷入沉默。
……
圣子峰山顶,村落的教堂中。
圣索斐林坐在长凳上喘气,之前被库博佐亚连拖带拽一路狂奔,此时他的样子看上去有些狼狈。
他抬起头,阴翳的目光扫过,福光社的一众驱魔人都看着他,一言不发。
库博佐亚坐在长凳另一头,双臂搭在膝盖上,埋着头看不清表情。
圣索斐林深深凝视了他两秒,似乎想说什么,但嘴唇一翕一合,想到库博佐亚的身份,终究还是有些顾忌,最后什么都没说。
但憋在胸口的那股气他总得找个地方发泄。
于是他从衣袍下翻出通讯器,接通后立刻大声质问。
“白头鹰!渔夫小队!回答我!”
“你们来接应的人在哪里?”
“为什么我到现在都还没有看见!”
传来的回应是朱利尔斯的声音。
“教皇陛下,请保持耐心。”
“我现在也联系不上他,况且以他的体型,只要出现在你的视野中,一定会是最显眼的那个——所以我有理由怀疑他是出事了。”
“不过没关系,我们会继续按照原计划进行……”
“原计划?!”
圣索斐林咬牙切齿地打断:“我现在连你们白头鹰的毛都还没看见,就已经损失掉五名信徒了!”
“刚才九处就拦在我们上山的路上!他们甚至还开着一辆皮卡车想直接把我撞死!”
“而你们呢?却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和九处玩猫捉耗子的游戏?”
“福光社不是你们的炮灰——”
“不然呢?”朱利尔斯的情绪依旧稳定,“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教皇陛下。”
“如果按照我们的原计划,你本就该一直待在山顶。要不是你擅作主张临时改变据点转移到山下,今天你也不会和九处发生遭遇战。”
圣索斐林一时语塞。
朱利尔斯继续说道,语气客气中又带着一丝生硬:“教皇陛下,我们依旧是合作伙伴,往好处想想,等这次行动结束,福光社会有更多的新鲜血液注入——多到你难以想象。”
“所以,按原计划行动吧,我们已经抵达圣子峰东面,等九处露面,就到你的表演环节了。”
圣索斐林深呼吸好几次,闷闷道:“我知道了。”
通讯切断后,他站起身来,一转头却看到库博佐亚还保持着那个姿势。
圣索斐林这次注意到了,库博佐亚垂在双腿间的手掌正微微颤抖着。
圣索斐林顿时皱眉:“你怎么了?”
他靠近两步,听见了库博佐亚沉重的呼吸声。
圣索斐林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作为他最大的护身符,他可不愿看到库博佐亚在这时出什么事。
于是他紧走两步,上前去推库博佐亚的肩膀。
库博佐亚猛地抬起头来,那张被疤痕侵蚀的脸庞一下闯入圣索斐林的视野,这种冲击力吓得他心脏突突了一下。
但随即他也注意到了库博佐亚脸色的不正常。
库博佐亚眼眶通红,脸颊也泛着异样的潮红,嘴里喘出的气在低温中化作了团团白雾。
发烧了?
还是又中毒了?
圣索斐林脑中下意识闪过念头。
正犹豫着是否要发挥下圣父的慈爱,口头关心一下他时,库博佐亚却主动开口了。
“圣父,你看见了吗,刚刚那个人。”
“那个会功夫的司机?”圣索斐林试探反问。
库博佐亚双眼努力睁大,仿佛要把两只眼球瞪出来:“没错,就是他——他很强大。”
圣索斐林心中一紧,他微微眯眼,打量着库博佐亚的表情:“你……害怕了?”
“怕吗……”
库博佐亚咀嚼着这两个字,缓缓转头看向教堂门外,然后脸上却渐渐浮现出笑意,一直咧嘴到露出牙齿,“没错,我好怕……但是我也好兴奋啊。”
“哈!多么难得的机会!”
“万能的主!仁慈的圣父!果然是你们指引着我来到这里!”
他呼喊着没头没脑的话,竟有些陷入癫狂。
圣索斐林受不了他这样,一把将他按住:“他到底是谁?”
库博佐亚又忽地收敛,只见他十指合拢抵在胸前,闭眼颔首,满脸虔诚。
“我是主虔诚的奴仆,而他是死神随行的使者。”
“一只告丧的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