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我就暗下决心,此后再不干那伤阴德的营生,结果病竟奇迹般慢慢好了。其实在病好转之时我就醒悟,老天留我一条命是让我去弥补过失,果不其然,我病刚好,同伙们就相继前来催促我处理那批珍宝,我已经知道这些东西伤天害理,怎敢同意?于是就稳住他们,说有大买家,让他们耐心等待,一边暗暗布局召集他们到一起,突然发动将他们全部坑杀!”
说到此处,褚三兴看向赵匡胤,见他反应平静心中暗道:看来这位赵兄弟果勇义气,也不是迂腐之人,应该可以将藏宝之地托付于他。
“后来我将那批珍宝藏于秘处,这些年未敢动用分毫。如今赵兄弟救我性命,我无以为报,想将这批珍宝交于赵兄弟处理,不知意下如何?”
“这如何使得!褚大哥传我棍法,我已受之有愧,无功不受禄,匡胤不敢贪图大哥藏宝。”赵匡胤推辞道。
“赵兄弟先不要急于拒绝,听我说完再做决定不迟。”褚三兴希望能尽力说服赵匡胤,他如今这般模样想处理这批藏宝也不方便,而且每次一想去处理就会想起妻儿,但要是让这批藏宝随他一起埋葬又有些不甘心,因果未了,恐怕就是死了也不安心。
“赵兄弟你也知道,我那帮贩盐的兄弟里,忠心的已经尽墨,那些逃走的,我又怎会交托给他们,这个村子里都不过是些平头百姓,这些珍宝给他们无异于是在害他们,我思来想去如今只有赵兄弟你合适,至不济你将它散于流民也好过我带进棺材。”
褚三兴见赵匡胤仍不答应,知道他是少年心性轻财重义,年岁长些便会明白钱财的重要性,不知为什么,这一路了解了赵匡胤后,褚三兴心里就一直有这么个念头,只有将这些珍宝交给他才是最好的结局,自己的心才会安宁。
“赵兄弟走后,不知家人状况如何了?”褚三兴此话一出,见赵匡胤脸色立变,知道说到他痛处,续道:“哥哥我希望兄弟家人一切平安,可但凡有什么不测,难道兄弟今后就不想报的大仇?任由仇人逍遥而悔恨终身!”
赵匡胤脸上白了又红,既是为自己犯错导致家人危难的后果而恐惧,也是褚三兴激起了他的怒气,若是家人真有不测,而自己却碌碌无为大仇难报,自己有何脸面活于世上!
“哥哥厚爱和苦心,匡胤都明白了,此生我赵匡胤必不负哥哥所托,定将那些珍宝用于正道,决不私取分毫!”赵匡胤郑重立誓道。
褚三兴挣扎站起,扶住赵匡胤道:“甚好!哥哥这就将藏宝地点告诉兄弟。”
说完在赵匡胤耳边低语,又令赵匡胤复述无误后,方大声笑道:“好好!我心事已了,兄弟收拾收拾赶紧上路吧!”
“哥哥为何催我,我再多陪哥哥待上几日。”
“不可!”褚三兴见他不解,解释说:“不是哥哥不留兄弟,我多年外出归来,村人须得向乡县报备,我还好,土生土长,可兄弟身负血案,且大仇未报,不可大意!”
赵匡胤想想也是,此地离开洛阳留守府管辖范围不远,况且那卢桓势力盘根错节,一不小心就可能毁了多日辛劳,于是依依辞别褚三兴,继续南下。
又走了几日,已经进入襄州范围,问明路人知道,最多三五日功夫就可到达襄阳城后,赵匡胤也不急了,有店宿店无店就露宿野外。
点燃篝火驱了寒气,赵匡胤见时间还早,和褚三兴一路时还可以听他讲讲江湖轶事打发时间,如今一个人倒有些寂寞。于是打开包裹将那根‘掘龙棍’取出,一节节组装好,耍弄了几遍。
微微出汗便停下,歇息前打算先将‘掘龙棍’拆开收起,想想还是靠在身边,今日露宿野外,万一有什么也好快速反应。
褚三兴大哥这‘掘龙棍’和棍法好是好,就是有些不方便,平时在路上怕被认识的人看出来原本的用途,一旦报官自己现在可解释不清,须想个法子解决才好,否则有突发情况来不急。
怀着心思赵匡胤火堆旁半卧休息,半梦半醒间突然福如心至,翻身爬起喜上眉梢,将火堆掩土熄灭,收拾行装夜行上路,离此二十里外有个小镇,小镇上一般都有铁匠,赵匡胤等不急想快快实现心中想法。
今夜无月跌跌撞撞,一路磕了几个包,也没能阻挡赵匡胤火热的心思,天刚放亮就一头闯进铁匠铺,这时候铁匠铺刚刚起火,赵匡胤一番讲解加比划,铁匠听懂了只是露出为难的表情,一问之下方知如今官府管理甚严,铁匠也只是平时为周围农户修修农具,不敢私下打造兵器,更不敢私藏生铁。
赵匡胤好说歹说铁匠只是摇头,直到赵匡胤掏出所有盘缠,铁匠方才同意,吩咐了徒弟将火烧旺,铁匠掉头出了门,好一会才回来,从怀里掏出一块生铁拉着赵匡胤倒一旁,悄悄说:“客人见谅,我也押上性命才敢接这活,你那铲头我可以将其打成实心铁棍,可中间连接的铁链就需要另加材料,这是私下藏的,若是被告发,我一家性命难报,客人出去千万莫要声张!”
“你放心,只要按我要求打造好,我今天就没来过。”
见赵匡胤给出保证,铁匠开始动工,所幸工艺并不麻烦,小半天就弄好了,这下‘掘龙铲’大变样,只是一根长点的棍子用铁链连了根小铁棍,就是抗在肩头也没人会在意了。
兵器打好赵匡胤挑起包裹就出了铁匠铺,在镇子上逛了一会,想去打尖住个店时才发现盘缠都给了铁匠,如今身无分文,找了路人打听,说是出来镇子,往襄阳城方向不远有个寺庙可以借宿。
赵匡胤掂量了下包裹,里面干粮倒还不少,先去寺庙借住几天再想盘缠的问题,褚三兴藏宝赵匡胤现在不想动,这点困难就私用藏宝,他赵匡胤丢不起那个人。
襄州接近南方乃古楚地,已与中原风土人情迥异,几次城头变幻都未受影响,此地已属襄阳城范围,十年生聚竟有了几分繁华气象,赵匡胤一路走马观花,擦黑方找到那所寺庙。
‘鹿门寺’始建于东汉光武帝刘秀时期,因寺前一对石鹿得名。规模尚可,虽比之洛阳白马寺不如,在本地也属名胜古寺,赵匡胤在寺内略看了一圈,见僧侣行止严谨,没有往日那些乡野寺庙和尚的市侩俗鄙,到更显寺庙庄严肃穆。
找到知客道明来意,那知客见赵匡胤也不像作奸犯科之人,便指派了一位小沙弥领他去借宿的禅院。
小沙弥见他年岁也不大,虽穿着普通却气质不凡,隐有贵气心生好感,临走叮嘱他同院住的还有几位少林寺的僧人,只是这几日少林僧人火气有些大,莫要与他们起了争执。
赵匡胤谢过小沙弥的好意,心道这少林寺平日里风评不差,无论是以前的道听途说,还是褚三兴的闲聊中,都对少林寺倍加尊崇,不知为何在这小沙弥眼中火气甚大。
自去饭堂取了些清水,吃了些干粮,赵匡胤刚想去外面走走消消食,就听见院门外传来对话声。
“明证师叔,这些天了,也不见那妖女踪影,明日我等还去吗?”一个年轻的声音问。
“自然要去,妖女动手与否我们都可以结交些江湖朋友,这几年弟子们甚少外出走动,长些见识也好,况且……”那明证教导弟子道,许是听到院中有外人,突然闭口不语。
赵匡胤走到房门边上,看见一个老僧领着七八个弟子进来,见有外人住进来,也不再谈论那事,自顾自回住的那屋去了。
赵匡胤本想与这些少林僧人见礼,可见没人理他只能作罢,独自一人出了院子在寺中闲逛了一圈,回来时那些少林僧人房内无光,竟是早早歇息了,他本想取出新‘掘龙棍’试试心中想法,又怕超到那些少林僧人,只好也回屋内,屋内空间不大,赵匡胤也只能略作比划,试着改动‘掘龙棍法’,毕竟武器的改变,原本的棍法中一些招式也必须适应。
边推敲边比划,一来二去时间已晚,赵匡胤也就上床安寝。
第二天迎着钟声醒来,隔壁的僧人们已经开始出门去饭堂晨食,赵匡胤赶紧起床洗漱,总算赶到饭堂混到一餐斋饭。吃完没处可去的他只能返回,少林僧人都走了,整个院子静悄悄的。
赵匡胤心想正好可以验证一下心中所想了,于是人屋取出棍子,在院中空地上舞弄起来。
偶尔碰到不顺之处,赵匡胤就停下来再度细细推敲,想到精妙之处,又接着验证,反反复复中一天过去。
晚间那些少林僧人回来,知道院中住了外人,也甚少说话谈论,早早熄灯安寝,第二天又早早离去。而赵匡胤见他们似乎不愿与人照面,也就正好避开他们,每天僧人们走了,他练棍法,僧人们回来他在屋中也不大出去。
如此三日后,每天见那些僧人准时回来,估计他们原本的计划一直没成功,所以脸色都不太好,这大概也就是小沙弥说他们火气大的原因。
这天僧人们出去后,赵匡胤回到院中继续修改棍法,此时棍法大体上已修改完毕,原本的‘铲’‘削’等技法被‘缠’‘勾’‘拉’等替换,一套棍法使出,就见棍影重重,长棍翻挑,短棍拖甩无相,双手时而持长棍招式中正,短棍却变幻莫测,时而单持短棍,于内近身缠斗,于外长棍大开大合,远近相宜,内外相合。
“妙啊!”正舞到酣处,就听一声赞叹。
赵匡胤抬头看去,就见屋檐上站着一位老僧,说是老僧也不准确,此僧须眉皆白,但皮肤红润细腻,竟如童子一般。
那僧人见露了行藏,轻轻一点从屋檐上落下来,就如一片落叶般轻轻落在地上,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