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寨船上惊呼连连,虽然有过一些摩擦和误会,但刚才的同仇敌忾,尤其几次关键时刻都是麻杆力挽狂澜,令齐云寨众人又有了好感。
“小弟弟别怕,你家那位前辈可能回不来了,但姐姐会保护你的,你叫什么?姐姐叫齐紫。”少女见顾磊孤零零一个人站在船舷处,忙上前安慰。
“他没事。”顾磊看得分明,第三只箭到时麻杆已经松手,箭射断了缆绳,却未伤麻杆分毫。
“你不担心他回不来吗?”齐紫惊讶顾磊如此冷静,虽然她也不确定那位前辈有没有被射中,可船此时已经开动,虽然只是半帆可八剑浆齐飞,人在水中哪能追上。
“担心,担心我们闯不过去。”顾磊看着远处围过来的水师战船道。
“什么?”顺着顾磊的目光看去,齐紫也发现了那几艘战船。
“六姐,有水师战船!”
她这一喊船上人都发现前方的敌船,红衣女子慌忙跑向船头,一边大声斥喝:“怎么回事?了望手怎么不示警?”
“六小姐,了望手死啦,可能是死于先前巡检司士兵偷袭的那轮齐射,刚才太乱了都没发现。”有水手赶紧查看后回报。
“江口怎么会有水师战船游弋!”红衣女子自言自语道,这个问题她也知道没人能回答,因为从她们拒捕到此时根本不够水师开船,然后堵在江口,但想这些已经没有用了,岸上的烽火已经点燃,磨蹭着跟在身后的巡检船也在不停的打着旗号,想必水师战船应该发现了这边的变故。
“怎么办?六姐,冲过去吗?”齐紫急道。
红衣女子紧咬下唇,难下决定。这时候风向不利己方,全靠人力划桨才能保持速度,但人力不能持久,如果不能高速运动,被敌船靠帮发生接舷战的话,水师战船可比自家战船大许多,而且数量上还占极大优势。
“满帆,左转舵。”就在这时一声大喝从船尾传来。一个身影一个鹞子翻身落在船尾,满身的江水顺着衣裳淌到甲板上,赤着的双脚牢牢钉在甲板上,如同站在岩石上一般平稳。
“前辈回来了。”麻杆的重新回归令众人十分兴奋,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他的操船技术所有人都领教过,作为对手自然有些难堪,但是作为自己人就两说了。
“前辈的命令都去照做,我命令现在所以人都尊前辈号令。”红衣女子郑重道:“前辈,你放心指挥,我去守着舵位。”
麻杆点点头没有说话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迎面而来的敌船。
“撤浆,继续左转。”
“撤浆,继续左转。”
随着麻杆下达的命令一声声传达,船只向着码头左侧那处悬崖开去。
“前辈,我们为什么不朝江口,反而往回开呢?”齐紫忍了半天见别人都不问,终于忍不住发问道。
麻杆一连串命令发完,见南平水师改变队形跟上来之后,这才有心思回答齐紫的问题。
“各方面我们都处于劣势,后有追兵前有堵截,如果不能保持机动,很快就是案板上的肉,而要保持机动就必须创造出条件,那处悬崖现在正是迎风面,只要我们和敌船处在一个恰当的位置,就能化劣势为优势。”麻杆此刻侃侃而谈就像变了个人。
麻杆的变化顾磊早看在眼里,不会做生意的老周,像水军将领甚于艄公的麻杆,都让他想起自家二叔,水战陆战无一不精,却甘心在家乡做一个田舍郎,还有那位记不清的父亲,在他们表面身份下,都隐藏着另一个人。
随着船只使向悬崖,变化的风向风向都隐隐能感受到,人人心中希望大增,而此时敌船也渐渐完成合围的态势,双方越来越接近。
“右转舵,调整航向,对准对方旗舰。”麻杆大声下令。
随着命令船只改变姿态,船头对准了对方的旗舰,麻杆不由暗自点了点头,这是对齐云寨表现的肯定,尤其是掌舵的红衣女子,从命令发出到执行到位的时间,齐云寨都展示出他们平时训练有素,只是在战术运用上有些迟钝。
前方水师战船船头的床弩已经待发,这些弩矢的尾部都有铁索绞盘,只要射中敌船就跑不掉,现在已经在射程内,没有发射无非想再近些,好一招制敌。
齐云寨船上人人心提到嗓子眼,众人目光都放在麻杆身上,可麻杆依旧没有下令,盯着船头一根系着的飘带,静待机会的到来。
“满帆!下浆!”
“满帆!下浆!”全船人不由自主齐声呐喊。
船帆快速升到顶,船只先是一顿,在众人心脏差点跳出来前,船帆逐渐吃满,速度大幅提升。
而对面的水师战船却速度下降,慌忙中射出的床弩失了准头,全落在了齐云寨战船身后。
“哈哈!好啊!”众人欢呼雀跃,过了这一关,在船只交错前敌船没有机会射出第二轮,现在对面的旗舰只有被打挨打的份。
“发射!”齐云寨战船发出他们的第一次攻击,床弩和箭矢齐射横扫了对方的旗舰,那船上人仰马翻没人敢站立。
“横杆!”麻杆再次下令,甚至亲自上前一起将拍杆横致。
借着两船交错的速度,拍杆切过对面旗舰的船身,巨大的冲击力让船身破裂的同时,也让持杆的人身受重击。
两名水手猝不及防被撞飞出去,就连麻杆也在甲板上滑出几步,好不容易才站稳脚跟。
“咔嚓”
拍杆终于不堪重负断裂。
麻杆将手中半截拍杆一推,吐了口带血的唾沫:“砍掉它推下船。”
“是。”几名水手连忙尊令行事。
麻杆回首看了一眼几乎失去机动能力的地方旗舰,转头望向船另一侧的地方战船。
如果对面反应快,及时掉头包抄,前方再出现什么变故,己方想摆脱他们还是很难。
“哦,胜啦”突然身后响起欢呼声,船头几个都不由看去,只见敌人旗舰的旗舰旗帜正在缓缓降下,半天不见新的旗号,这样一来其余几艘战船立刻慌乱起来,就连紧挨着的战船连头都没有调转。
“哈哈哈。”麻杆心放下来大半,猜测可能先前那一轮齐射碰巧将对方指挥的大将给干掉了。
“前辈。”红衣女子此时来到船头,满脸堆满笑容道:“这次多亏前辈,我等才能幸免于难,齐云寨齐蓝代表大伙感谢前辈施以援手。”
“恰逢其会罢了,想当年我老丁也是…”麻杆一时高兴,刚想吹嘘几句,但马上醒悟过来。
说实话顾磊也是第一次才知道麻杆姓丁,前面只听老周叫他麻杆,而且这外号太贴切,都忘记问他姓名。
“丁前辈莫要客气,前辈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全船上下莫不敢从。”齐蓝明白这是不想重提旧事,也不多问。
“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麻杆老丁此时还挂念着自己的任务,忙问她接下来的去处,自家货船被毁,只能搭顺风船了。
“我们都货物没有出手,南平已经无法交易,只能顺流去南唐碰碰运气。”齐蓝答道:“前辈若是有想去的地方,我们也可先送前辈。”
“南唐。”麻杆心想那边的联络点虽然不熟,但费些功夫也问题不大,只要少主平安就成。
“少…少爷,你看如何。”麻杆连忙向顾磊请示。
“丁叔你看着办就好。”顾磊顺着话头隐瞒了敏感信息,还顺便抬了一把麻杆,一声“丁叔”毫不拖泥带水。
“那好,就要麻烦齐蓝姑娘和各位了。”麻杆心头高兴,说话更客气了几分。
“不麻烦,不麻烦,这下路上可以向前辈讨教水战的本领啦!”旁边齐紫开心跳起来。
“丁前辈舟车劳顿,我安排了舱室,你们不可叨扰到前辈。”齐蓝训斥着师妹,可眼里却满含期望看着麻杆,希望他能答应路上教导一下,毕竟麻杆的指挥水战能力有目共睹。
也不怪齐云寨众人如此直接,前些年“洞庭十八水寨”争夺总寨主还比较温和,大家邀些武林同道,摆摆擂台过过手,就能决出胜者。而这几年形势突然发生变化,另一家颇具实力的“泼风寨”不知为何,不停的挑起各寨间的矛盾,还强势压迫了其余几家服从于他,见此情形齐云寨才带领剩下的几家联兵反抗,打了好几场互有胜负,只是在泼风寨身后另有金主,这次也是在大战之后物资耗尽,才不得不将主意打在赵匡胤留下的那些宝物上。
可若这么继续打下去,双方实力半斤八两,物资钱粮总有耗尽的一天,但若是一方有丁前辈这样能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那么胜负立定。
想到这齐蓝恨不得能立刻将这位丁前辈请回去,可看到顾磊主仆二人的情况恐怕难以如愿,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探探口风,以图路上多多请教,多学些本领。
“不妨事,只是我家少爷有恙在身,需要休息,日后再说。”既然决定同行就要彼此照顾,麻杆自己也手痒的很,但总要征求下少主的意见。
船上舱室不多,战船的休息空间更是狭小,两位女子的舱室不方便,于是将那位武小弟的舱室安排给两人。
毕竟是犯了事,齐云寨船只也不敢大张旗鼓的跑路,先在支流水脉找了个隐蔽地停靠伪装修补,晚上才悄悄潜入长江一路向下游去。
顾磊接连几日都在舱室内疗伤,有空就翻看那手札和剑谱。麻杆老丁倒是和齐云寨众人打成一片,齐蓝齐紫围着讨教水战之法,那武小弟名叫武秀勋,是站在齐云寨这方另一家水寨“武家寨”的少寨主。
武秀勋对如何指挥水战不感兴趣,倒是对老丁的枪法眼馋的紧,软磨硬泡就想老丁传他几招。
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出了南平国一路顺畅,大伙商量着将第一站选在了南唐江州,虽然ez更近,但就连齐蓝本人都不清楚那批宝物的来历,何况ez离南平太近,生怕再起波澜,索性走远点。
那夜,麻杆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这几天与齐云寨弟子交情渐厚,不由想起许多往事,那沉寂许久的热血重新点燃。
第二天大早麻杆顶着一对黑眼圈刚爬起来,就见顾磊正盯着自己看。
“少主,我吵到你啦!”不好意思的他还以为是自己将顾磊吵醒了,却不知他昨夜包括这几天发生的一切都在顾磊眼里。
“丁叔,想做什么就去做吧!”顾磊突然劝道:“周叔和你,我不了解,但你们为我的付出我已记在心里,有些事你们一时不能告诉我,但我已有几分猜测,齐云寨不错,丁叔你也喜欢,你们叫我一声少主,有我作保应该还是能应付的。”
“可…”麻杆还是犹豫,毕竟他此行任务就是护送顾磊,他若离开以后没法交代。
“你将我送到联络点,自然有人接手。”顾磊断然道:“人总逃不出过往,失去这次的机会你能安心吗?”
麻杆老丁一时如招雷击,半晌方回过神来。
“多谢少主!老丁此生无以为报,来世定当衔环以报。”
顾磊拍了拍他,打断道:“来日方长,一群土着打架还能要了丁叔性命?和他们说一声,莫要误会你不回来走散了。”
“唉!少主,我去去就回。”麻杆红着脸出去。
不久阵阵欢呼响起。
“丁前辈,齐云寨有你如虎添翼。”那位红衣女子齐蓝一如既往稳重。
“太好了!麻杆大叔,回去我们就把泼风寨那帮王八蛋敲个稀巴烂。”这是齐紫,这小妮子是个不安分的,口无遮拦有话必说。
“嘿嘿嘿,丁叔昨天教的那几招我正好没练熟,这下时间宽裕了。”傻小子武秀勋,人倒是勤快就是不大聪明。
半为老丁欣慰,半为自己神伤,顾磊静静听了一会,收回心神不再关注。
都到南唐了,难道就这么离开北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