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常安见之手一抖,差点将假须贴歪,马上稳定心神,细心一番操作,总算将顾磊面容化妆完成。
顾磊在铜镜中一看,果然与伍常安大概有八九分相似,只要不是特别亲近之人细看都难以看出。
“顾兄弟仔细看我行走立卧。”说着伍常安在屋中以平常姿态一一展示了一番,见顾磊点头才停下。
接着顾磊也试着模仿了伍常安的声音,利用内力改变声道,略加调整,很快便几乎一样。
伍常安大加赞赏,很是满意顾磊能快速上手,只是一再劝顾磊不要轻举妄动,最好是在此一边扮演他,一边等待舵主的消息,不要去硬闯南唐皇宫。
据他所说,南唐皇宫正是周家老祖与多名方士共同设计监修的,里面多奇门阵法,与各种奇花异草毒物,以前不少小觑的武林高手陷入其中,能活着出来的寥寥无几。
“你家舵主几时能联系你?”顾磊虽有判断,但依旧装作不知情问道。
“这个老朽也无法确定,往日都是舵主主动联系老朽,正因如此,老朽这几日才急不可耐,但按往常估算,应该也就是这几天了。”伍常安解释道。
顾磊点头不置可否。
见顾磊似乎要一意孤行,伍常安不安的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顾磊察觉道:“可是还有什么不妥?都是同帮兄弟,伍堂主直言便是。”
伍常安苦笑无语,思虑再三,突然对着顾磊深深一揖,道:“姑爷,老朽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顾磊伸手将伍常安扶起,平静道:“伍伯请说。”
“唉!”伍常安黯然一叹,道:“老朽受老祖所派,在这金陵城中经营了数十年,如今老祖已去,长小姐就是老朽的主子,主子有令老奴不得不从,可之前一直不明白长小姐所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放弃储妃不做,就连整个家业都要投入,赌注实在太累大了,如今见亲姑爷,才明白其中缘由。”
“长小姐倾心姑爷,老朽不敢妄言,但细想长小姐的布局,总是觉得不妥,心中难安!”
“哪里不妥?”事关周宪安危,顾磊一急脱口问道。
南唐皇宫后苑,周宪一身戎装,手持三尺青锋,剑尖直指李从嘉的喉咙。
“六皇子,你败来。”周宪冷冷说道,眼睛却恨恨看着一旁安坐的李弘冀。
李弘冀貌似浑不在意,抬手举杯饮了一口,调笑道:“六弟,你怎么如此废物,连个女子都打不赢!”
李从嘉讪笑着避开剑尖,从地上拾起自己的想法长剑,低首拱手喏喏道:“罪过,罪过!六弟我天生不擅长这些,让大哥输了赌注,大哥勿怪!六弟愿手书一部“金刚经”赔罪。”
李弘冀脸色一寒,盯着李从嘉看了半天,见李从嘉规规矩矩,温顺的像只绵羊,无处发落。才道:“我那稀罕那些,你自己留着吧!”
“谢大哥宽容。”李从嘉小心翼翼谢过大哥的不罪之恩,这才绕过周宪,走回自己刚才的坐处。
周宪被宋齐丘强接近宫后,在皇宫内倒是没受限制。今日李璟召集了众位皇子,在后苑举办了游园会,让众皇子与其接近,表面很是大度,有让她挑选意中人的意思,其实是李璟并未决定继承者,还有就是向现任皇太子李景遂发信号,希望他再次主动上书辞去皇太子位。
而此时皇子中除了长子李弘冀,就是六子李从嘉,余者不是资质太差,身无长处就是未成年。
刚才两个未成年的皇子口无遮拦,戏说起周宪四叔败给宋齐丘之事,左右就是周家“越女剑法”难堪大用,李弘冀也在一旁煽风点火。
气得周宪拔剑而起,主动要与其比试,哪知李弘冀却推了李从嘉出来。
所以周宪败了李从嘉后,才会怒视李弘冀,希望激他下场。至于那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周宪没放在眼里。
李弘冀一面训斥自家弟弟,一面对周宪的挑衅视若无睹,心中却是火起,上次在船上他想对周宪用强,被顾磊一掌差点废掉,许久不能人事,现在虽说好了,但在皇宫内,他也不敢造次。
他来此最大的目的:就是压制那些对自己有威胁的兄弟们,而且只要继位成功,那时周宪于他不过是玩物尔!只是他不明白周宪目中那强烈的恨意,从何而来?
“周家妹妹息怒,刚才不过是玩笑话,我看这“越女剑法”大概不适合男子修炼,所以令叔才会惜败。”转念一想,李弘冀还是不欲得罪周宪,她若真的对某个皇子表现出强烈的倾向,那对自己也是极为不利的。
“哼。”周宪冷哼一声,还是不欲放弃,这时周围抚乐的宫女琴音一转,曲调幽怨起来。
周宪闻声一惊,暗道自己貌似有些鲁莽了,不说李弘冀不是李从嘉那等文弱书生,就是真的能击败他,还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取其性命不成!
周宪插剑归鞘,盈盈走回坐处,好像刚才盛怒之人不是自己。
“周家姐姐,你这贴身宫女倒是弹的一手好琴。”周宪刚落座,下方李从嘉突然喜不自禁道,他喜好乐理,像是发现宝藏一样看着刚才抚琴的宫女不停赞叹。
“周家姐姐,你将这宫女赏了我吧!我正好有一乐谱需要此等艺伶。”越看那宫女弹琴技艺李从嘉越喜欢,竟向周宪乞求将宫女赏给他。
“呸!”周宪俏脸一冷,啐道:“手下败将也敢向我要东西,何况是我贴身丫环。”
李弘冀看了一眼那个宫女,只觉那女形貌兵不出众,也就不太在意。如今父皇李璟的意思很明显,三叔李景遂的皇太子位是肯定要去的,那么太子必将在自己与这些兄弟中产生,他一开始是将李从嘉作为对手的,因为这个六弟才气逼人,常常被父皇与群臣称赞,所以才借周宪之手削其名声,可现在见李从嘉如此痴迷菲糜之音,又觉自己是不是太高看他了。
自大唐亡后,神州大陆上军头遍起,各家皆是以武为重,一旦武力不足,兵劝旁落,必定亡国亡族,他李家先祖李昪也是趁吴国杨家衰弱之机取而代之,想来父皇应该不会选从嘉这样的软骨头做继承人。
想到此,李弘冀对李从嘉的敌意少了很多,想起三国时曹丕与曹植的故事,心道日后若是我登基,留着这个才华出众的弟弟,不失为一段佳话。
于是对仍痴缠着周宪的李从嘉训道:“六弟,成何体统!”
李从嘉别的不怕,还真怕这位长兄,和当年绑他的赵匡胤一样,眼光总是有意无意喵着自己的脖子,心中一惊,立马老老实实回转座位,正襟危坐不敢再胡闹。
经此一幕,其它大小皇子无人再敢展现自己,李弘冀满意点头,故作姿态,道:“天色不早,就不再叨扰周家妹妹了,大家就此散了吧!”
此言一出,众皇子依序告辞离开。
轮到李从嘉时,这厮念念不舍的看了看那宫女,朝大哥李弘冀和周宪见礼后,唉声叹气的离去。
李弘冀看着众兄弟的背影,嘴角挂起淡淡的微笑,对周宪亲切说道:“周家妹妹在宫中有什么不便吗?如果有其它需求,尽管与我说。”
周宪遥遥略施一礼,没有回答。
李从嘉悻悻一笑,拱手潇洒离开,周宪的矜持在其眼中不值一提,只要能争到太子位,周宪早晚是他囊中之物。
待众人都已离去,那位宫女悄然立到周宪身后,轻声道:“下次要小心,不要暴露你心中的仇恨,李弘冀此人狠吝多疑,你若以此心态面对他,早晚会被他察觉,尤其我们都陷落这宫中,无数眼睛盯着我们。”
周宪点了点头,道:“多谢姐姐提醒,我明白了。”
“那我们也回吧!”
“嗯。”周宪应着,转身领着宫女回自家居处。
两人在前,其它宫人远远跟在后面,周宪自打被留在宫中,想往她跟前凑的这些宫人就莫名其妙遇到小麻烦,不是这个无缘无故磕着,就是那个不小心掉水里,总之找不到原因。
“这下都见过啦,你属意那位,姐姐都能成全你。”那宫女微笑着调笑道。
“只要不是那李弘冀,妹妹都…”周宪略感羞涩的答道:“我至今清晰记得他的手下冲入我伯父府上,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南楚上下的苦处都是他在背后指挥的,冤有头债有主,就算我必须替姐姐担着这身份,可也不想将就于他,还有李璟那条老狗,每次接见我竟也色迷迷的。”
这位周宪说着不由激动起来,那宫女在她背后轻轻拉了拉衣服,才令她平静。
“对不起!姐姐,我差点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唉,苦了你,天天见到仇人不可能不激动。”宫女叹道:“是姐姐有些贪心了,既想与有情郎双飞双宿,又想保全家人富贵。”
“姐姐不要这么说,计划是我心甘情愿执行的。”
“话是这么说,可…”
“好了,姐姐,要不是你,马兕儿,我哪有今天。”这周宪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跟着的宫人,发现他们都远远的,才放下心,伸手拉着宫女的手摇了摇。
“嗯。”宫女回了她一个微笑,道:“不说这些了,你还没回答我,看中了谁?”
“这个…”周宪脸色泛起一抹羞色。
“我看是那从嘉吧!”宫女打趣道。
“怎么会?”周宪口中否认着,人却羞得背过身去,掐了一朵花,掩饰般嗅着。“他喜欢的是真正姐姐这样的女子,就算姐姐遮掩了容貌,她还是一眼相中了姐姐,我…”
“傻妹子,从嘉喜好音乐诗词歌赋,他就就是那般性子,与爱慕无关。”宫女淡淡笑道:“何况他不这么做样子,李弘冀那会轻易放过他!”
“最是无情帝王家,从嘉公子不会有事吧!”周宪幽怨又不无担忧问道。
“暂时应该没有!你今天做的很好,巧妙的削了从嘉的面子,又没有真正伤到他,而弘冀只要是对他争夺皇位没有太大威胁的人,是不会下死手的,何况他前面还有一座高山,再没有有扳倒那座高山前,他总要做个兄友弟恭的样子出来。”
“那就好!”周宪听到这,下意识的拍了拍胸口,低低颔首,蚊子般声音说道:“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我就恨不起来,他一个文弱书生,连我都打不过,总不能将他父兄做的孽算在他头上吧!”
“你倒是挺关心他的。”宫女打趣道:“要是你真认定他,姐姐想办法保证他的安全就是了。”
“你呀!万般好,样样学我学了个七八分,就连这“越女剑法”也造诣极高,就是这个音律却一窍不通,要不然姐姐也不用时时守在你身边,怕你露馅,否则你在宫内,我在外面暗中行事,那就万事无忧了。”一想到两人因此都深陷这宫中,宫女皱着眉头道。
“不是我那素未谋面的姐夫要来了么!”
“他呀!”宫女气呼呼道:“早该到了的,否则我那会这般被动。”
“姐夫许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周宪安慰宫女道。
“不要一口一个“姐夫”的叫的那么亲,那家伙又听不到。”宫女没好气的回道:“要没有合理的理由,叫他好看。”
说着还挥了挥拳头,只是身边周宪却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反驳道:“姐姐这样的女子,倾心的姐夫也该是个奇男子吧!就怕姐姐到时候舍不得!”
宫女一听,又羞又恼,气的就想去挠周宪,但想起这不仅是南唐皇宫,身后还一堆的眼线,两姐妹私心打闹还行,这可是在公开场合,便生生克制了自己的动作。
“咳咳。”咳嗽了一声,宫女规规矩矩请示道:“小姐,这里风大,还是先回去吧!”
“嗯。”周宪应着却不动身,眼睛却望着宫女,意思你得答应我回去可不能挠我痒痒。
宫女无奈的微微点头,那周宪才趾高气扬的迈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