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这位婶子,二人没走多久,下一户人家又出来人了。
显然是已经听到了他们刚才跟那妇人的对话,因此后面几家也都不再问林霄要不要进来坐,只从家里拿了许多吃食出来。
林霄怀中的簸箩本来就满了,这会儿别说堆冒尖了,几乎全是靠着林霄的胸膛支撑。
等到何亦跟着林霄走出这条巷子,何亦已经看不见林霄的脸了。
也不知道这人是为什么不把东西收储物袋里,难道他们凌仙宗这么穷,宗主连个储物袋都没有?
不过好在这种情况只持续到他们离开小巷。
等到二人走到旁边一处无人的角落里,林霄便拿出一个储物袋,将这些吃食都收了进去,锁戒什么的,现在还不适合被何亦看到。
看着他的举动,何亦皱眉问道:
“为什么刚才不收?”
收好东西的林霄拿出两根刚出锅还滴水的糯玉米,一根叼在嘴里一根递给何亦说话有些含糊:
“我抱着他们送的东西,满满当当的,他们看着高兴。”
不解的何亦下意识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玉米,跟着往前走了几步,才看着手中的玉米棒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等凡食于我们修士而言有何益处?”
虽然热腾腾的闻起来有种淡淡的清香。
但它没有一点灵气,吃进去,之后自己还得排出来,虽然很简单,但没必要。
“当然是好吃啊!二婶娘她家的玉米是我们村种得最好的,每次她家蒸玉米,那香味全村都闻得到,你快试试,真的好吃!”
林霄一边说着,一边嘴上飞快地啃完了一根玉米,随后又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根继续。
看着何亦眉头紧锁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手中的玉米,林霄催他:
“看什么?又没长花,赶紧吃啊,一会儿凉了。”
何亦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还是将玉米送到自己嘴边,小小咬了一口。
他为了修炼和钻研制符,常年磕辟谷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包括灵食,因为他觉得吃东西太浪费时间,有吃灵食补的那点灵气,还不如自己修炼来得多。
因此口中乍然有食物入口,他连咀嚼的动作都有些生涩缓慢。
但却也正是因为这缓慢地咀嚼,让一粒粒热乎软糯的玉米粒在牙齿的咬磨下破开了皮,内里白嫩香甜的软肉充盈唇齿之中。
还真的……挺好吃的。
随后一路无言,何亦细嚼慢咽地将手中的玉米棒一点点吃干净。
看着不知不觉就变得光秃秃的玉米棒,他怔愣了片刻,舌尖不自主在齿壁轻轻划过……
还想吃。
但他没好意思跟林霄要。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林霄带到了村子边的一处山丘之上。
这山丘不高,却足以看到下方整个村子的景况。
林霄在山丘顶一处空地上席地而坐,随后就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块麻布铺在地上,又将之前那一簸箩食物全部掏出放在麻布之上。
他指了指麻布的另一边对何亦道:
“坐。”
又指了指身旁的食物:
“随便吃,别客气。”
就不再看何亦,而是面色愉悦地看向下方人来人往的村子。
“你看他们,与修士有何不同?”
何亦默默在地上坐下,顺着林霄的目光向下方看去。
夕阳西下,原始又饱含简单韵律的吆喝声在田间响起,像是在呼牛唤儿把家还。
村中最为繁华的市集一处,各酒楼饭馆客栈却已经灯火通明,在这昼夜交接的时刻,承载着人们一天松懈下来的疲惫和尽兴。
周围是家家户户烟囱上升起的炊烟,还有微弱的灯火。
它们比不得市集那边的明亮,几乎每家只燃一两盏,十分微弱,但它们却像是每一个外出劳作了一天的村民最坚定的归家指引。
何亦看了一会儿,虽然感觉心头有些前所未有的异样感触涌现,但他无解,便还是按照自己一直以来的认知答道:
“凡人不及修士寿命长久,凡人之力多有难达或不达之事,但修士却可轻易达成。”
林霄目光不曾离开秀水村,轻轻摇了摇头:
“我却不这么认为。”
“修士生于凡体,因种种途径而借天地之势得到了一些力量,从普通人中脱颖而出,这与凡人之中各行各业的佼佼者有何不同呢?”
闻言,何亦下意识想要张口反驳,林霄却先一步出声继续道:
“不论年岁长短,不论能力强弱,生于天地间,大家都在努力活着,没有谁比谁高贵。”
“至于之前使者在书院时问我的第二个疑惑,”林霄捡起一根小树枝,在地上画起了圈圈,“我不喜欢追逐权力和欲望,对整天把目光放在别人身上暗自作比较没有兴趣,更不愿花费时间在努力将谁踩在脚下的钻研上。”
画了几个圈圈,他抬手举着手中的小树枝指着村里那缕缕快要隐于冬夜的炊烟,目光极尽温柔:
“但我爱惨了这细碎温暖的人间烟火。”
“它让我的内心得到极致的舒适宁和。”
“每个人都有欲望,我的欲望,便是这充满人烟的万家灯火。”
何亦望着林霄指尖树枝所指之处,心里有些恍惚,好像突然得到了一点什么新东西。
但正要细细去一探究竟,却不得其要义。
他的眼中,不知何时就似乎只剩下了那一缕炊烟。
天地之间,它自下而上,缱绻悠然。
明明轻飘飘,明明那么平凡,却又像是拥有可以承接天地的宏伟之力般。
耳边,林霄的声音还在继续,
“所以,只要我有能力,便要帮助这袅袅升起的炊烟,永不熄灭。”
蓦然间,何亦只觉仿佛世界就只剩下了眼前的一缕炊烟,还有这句话,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只要我有能力,便要帮助这袅袅升起的炊烟,永不熄灭。”
……
昏迷之前,何亦只觉自己的识海中,有什么东西被这句话击碎了。
身旁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给林霄干沉默了。
他转头看着麻布另一侧躺在地上双目紧闭的何亦略有些无语。
这人怕不是身上有什么隐疾,怎么倒得这么毫无预兆?
该不会是碰瓷吧?
可别啊!他们宗门可穷了,赔偿不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