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前,袁孝华回乡祭祖。陈雪冰和方玉红送他去火车站。
途中,袁孝华听说陈雪冰得到了留校任教的机会,既替她高兴又有些惊讶,直到方玉红叽里呱啦的把陈雪冰勇救院长嬷嬷的事情说完,他才由衷的赞叹道:
“雪冰,你真让我感到骄傲,那可是外国人开的教会女校,你大概是她们学校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华人教师!”
陈雪冰听了袁孝华的赞许,要不是因为方玉红在场,她差点儿当场落泪,感到自己之前不管受了多少苦多少累,有了袁孝华这句话,一切都值了。
随后,上了火车的袁孝华从车窗中探头出来,微笑着跟站台上的陈雪冰说:
“很遗憾不能第一时间见证你接受聘书的时刻,但我回来了一定第一时间跟玉红为你摆一桌庆功宴!”
陈雪冰闻言再也抑制不住内心长期压抑的炙热情感。
同时,火车徐徐开动,袁孝华与方玉红挥手道别,不经意间看到方玉红身后的陈雪冰正用一种他从来没见过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那眼神深情无限,仿佛周围一切都不存在,只有他一个人能映入这双眼睛中。
袁孝华的心跳当即一顿,随着火车加快速度,陈雪冰和方玉红的身影都被留在迎来送往的站台上。
他在关上车窗的刹那感到十分羞耻,认定是自己看错了,并为那瞬间的误读而谴责自己,觉着自己内心的龌龊既对不起两情相悦的方玉红,也让小妹妹般的陈雪冰蒙羞。
他在道德上对自己的要求非常高,就因为这一点点的“误读”和内疚,他在错过陈雪冰的庆功宴后就没再主动张罗,之后全身心的投入到寿昆制罐厂十七周年的庆典筹备中,当初的闪念也就彻底忘记了。
直到刚才陈雪冰拉着他来到果园深处,他才再次记起那火车站台上的目光,并再次从陈雪冰看自己的眼神中意识到,那不是误读,是真的!!
他内心震荡,尴尬之下有些不知所措,掉头就走不合他的性情,唯有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陈雪冰说出那份他不可能接受的感情,只可惜,他根本不知道陈雪冰对他的这份情已经深藏十余年,更加没想到这份情是支撑陈雪冰走到今天的源泉和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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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知道的是,你跟小姐成亲是因为喜欢她,还是迫不得已?但凡你有一点犹豫,我都愿意和你一起离开,去你喜欢的任何地方重新开始!”
在陈雪冰这么直白的表述下,他的思想从震惊中渐渐回笼,随即是自责。
他认为肯定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才让陈雪冰的感情出现偏差,再加上陈雪冰跟着方玉红一起念教会女校,在没怎么接触过其他外男的情况下,才对自己萌生出不合时宜的男女之情。
他认为,陈雪冰只是一时情动罢了。
想到这里,他的表情渐渐恢复正常,摇摇头,语气依旧温和。
“雪冰,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陈雪冰无法平静的说:“我当然知道,我要告诉你,我喜欢的人是……”
袁孝华立刻打断她的话,直截了当的说道:“别说了,雪冰!玉红跟我是同一类人,她爱我,我也喜欢她,如果我父母在世,我们早就成亲了!”
“但是,你说过,你欣赏我……”
陈雪冰受到打击,愣愣的问。
聘书一直在她手里拿着,被她无意识的用力捏着,指甲都泛白了。
“没错,你具有我和玉红都没有的许多品质,尤其是敢跟命斗这么勇敢的事!如果我不欣赏的话,那眼睛肯定是瞎了!”袁孝华说。
陈雪冰再次激动:“那咱们就一起斗一次,不要这么听天由命下去……”
“够了,别再说这种话!”袁孝华提高声音制止陈雪冰。
他觉着感情这种事不能拖,必须当机立断,扼杀在摇篮里,哪怕拼着一段时间内陈雪冰会怨恨自己,也不能让陈雪冰这种感情继续下去。
“如果之前我有什么不当言行让你误会,我愿意在这里向你郑重道歉!”
陈雪冰从来没见过他这样严肃的表情,呆住了。
袁孝华看着她怔愣的样子,心里又一软,微微放缓表情,尽量挤出一丝笑容。
“好啦,今晚来的客人很多,庆典就要开始了,咱们都过去帮忙吧!”
他见陈雪冰不动,便又说:“那我先过去,你在这里休息一下再出去也好!”
月光下,陈雪冰看着袁孝华离去的背影,只感到胸闷憋气,连脑子似乎都凝固了,耳边只停留着一句话:
“如果我父母在世,我们早就成亲了!”
为求自保,人们往往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内容,而忽略或淡忘事实。
正如此时此刻的陈雪冰,她绝对不接受袁孝华对自己没有一点儿感情,绝对不承认自己的爱情只是一厢情愿的单相思。
因为,她如果接受这样的事实,那她的爱情就成了笑话,她为之奋斗的一切就成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她只相信袁孝华刚刚的所言所行都是迫不得已、身不由己。
为此,她抓住了袁孝华话里的证据——
“如果我父母在世,我们早就成亲了!”
于是,自保的本能让她按照最能接受、也最有利于她身心的方向沉沦——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原来你有这样不得以的苦衷!”
陈雪冰欲哭无泪的找回自己的神魂,看着手里的聘书,喃喃着说:“相爱不能相守,难道这就是我们的命?!!”
仿佛缩地成寸,仿佛她对袁孝华的爱情全部凝集为手里的聘书。
她把聘书珍而重之的收回包里,自己跟自己说:“没关系,就算孝华哥迫不得已,我也会一如既往的爱他,替他替我自己守护这份感情!”
话虽如此,她仍忍不住望着漆黑的夜幕长叹:
“真的就此认命吗?”
(本节完待续)